“为你,千千万万遍”。
如果没有这部作品,我对阿富汗的印象永远停留于以下模糊的词汇:荒芜、贫穷、战争、喀布尔、坎大哈、拉登。
夜读《追风筝的人》的那段日子,我每晚都心绪难平。闭上眼,满脑子阿米尔、哈桑、阿里、索拉雅、索拉博、拉辛汗、莎娜芭以及那个没有点出名字的父亲,为这些在爱恨情欲中挣扎斗争的人们而辗转反侧。是他们,让我得以窥见普什图人、哈扎拉人乃至人类的灵魂,看到怯懦、自私、欺瞒、放纵的通病,看到走出阴影获得救赎后的神圣光辉。
卡勒德·胡塞尼真是叙事的高手,受辱的哈桑父子送给阿米尔一本崭新的《沙纳玛》以及之后的雨中离去,逃亡中卡莫枯萎的眼神和他父亲自杀时口中溅出的血光,英雄没落却虎死不倒架的“飓风先生”尊严体面地去塔赫里将军家为儿子提亲,受尽侮辱与损害的索拉博用弹弓给那个衣冠畜生换眼珠子,阿米尔和索拉雅夫妻两次互道隐衷都让我阅罢难眠。洞彻世情、直指人心的文学力量无关技巧,依靠的只是作者笔底心底的善与真诚。我常常感动于那娓娓徐徐的文字所掀起的惊涛骇浪,例如:那个在喀布尔街头行乞的白内障老丐,也就是那个能教哈菲兹、迦亚谟、鲁米、雅米、萨迪诗歌的教授在书中的退场,作者只用了两行文字——“我们离开了坐在那座房子台阶上的老人。我原想带他到他的办公室去,看看他能否想起更多关于我妈妈的事情。但我再也没有见到他”,浅浅笔墨,直如歌哭,读过后,再难释怀。 “大漠荒草生息不绝,反教春花盛放凋零”——老乞丐吟咏的诗。 悲悯的著作,往往也是温暖的著作。我庆幸索拉博的几次死里逃生,我爱索拉雅的泪水与坦诚,我欣慰阿米尔几经波折走出精神的炼狱。王尔德在《狱中记》里说:“如果人们告诉你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不要相信他们。过去、现在和未来在上帝眼中不过一瞬间,在他的注视下,我们都要努力生活……所有事情就本质而言,取决于我们选择它成为什么;一件事情是什么样子,取决于我们看待它的方式”。我在《追风筝的人》中,同样读到了这条教义。至于注视我的,是上帝?是真主?不重要。 年前最美的收获,莫过于卡勒德·胡塞尼签名的《追风筝的人》。为此,我特地又画了一块石头,正反着墨,分别取材于手边两版原著的封面,谨以此献给作者,献给苦难的阿富汗,献给我自己,献给所有追风筝的人。 昨晚和妻子去看话剧,林兆华导演嫁接契诃夫与贝克特的作品——《三姐妹·等待戈多》。回家路上,妻子开着车,我叹了口气——“三姐妹坎坷聊倒,可莫斯科必须存在;流浪汉日日等待,无所谓戈多来或不来”。 妻子点点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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