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趣讲座：中国反特故事片那些事儿（主讲人：赵一工）

admin

前面曾说到对王心刚的采访，从约定到最后成行，花了22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因为我在1995年的时候为制作一个纪录片，采访过王心刚老师。所以后来我经常跟人吹牛，说在那十年间，王心刚就接受过我两次采访。近两年的时间内，我几乎是时刻准备采访他，当机会出现的时候，正是要放弃的时候。但是他说“我们今天就谈吧”。3个多小时的采访，对认识了解王心刚是非常有帮助的。我也才知道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都约不到他，不能形成采访。就是因为他太低调。他给我讲了一件事：在他当八一厂厂长期间，跟加拿大合拍《白求恩-一个英雄的成长》，当时的加拿大演员非常自信，觉得自己是加拿大的头号影星，明星架子十足。在山西白求恩战斗过的地方拍摄的时候，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群众潮水一般的涌向中方的制片人王心刚，他问身边的人，这是为什么？旁人告诉他，说这个叫王心刚的人，就是我们国家的格里高利。派克。从此他与八一厂的合作顺畅了许多。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王心刚一定要求我关机。所以在我对他的采访的录像带里，可能并没有记录下这件事，我觉得这足够说明了他的低调，我也找到了难以约成采访的原因。

admin

赵一工：
57年另外一部《羊城暗哨》是我最喜爱的一部反特电影。我觉得在17年的反特影片里其他的片子争第二，也就是没有哪部反特影片能与《羊城暗哨》并肩。我有一个简单的标准，就是让80后和90后来看17年的反特电影，如果不能在10分钟之内找出所有的潜伏特务的话，那这就是一部好电影。所以《羊城暗哨》就符合这一标准，这里面最大的特务
——梅姨，只有20多个镜头，其中还有两个手部特写和背影。在采访梁明老师的时候，她给我分析了她创作这个角色的过程。她把这20多个镜头，每一个应该怎么表现，都有一个明确的设计。她把梅姨和刘妈当成两个人物来塑造。所以，影片收到了这样的奇效。从影片开始，就在追寻最大的特务——梅姨，一直在观众眼皮底下，作为一部反特影片足够惊险足够扑朔迷离了。影片里还有一个设计是令人佩服的。一般来讲，那个年代的影片里，我们会把敌特描写得生活糜烂，这也成为敌特用来检测是否是公安人员的一个标准。所以很多影片都不能很好的处理这件事，而《羊城暗哨》是迎着这个问题上的。在侦查员王练冒充209打入敌特内部时，受到了女特务八姑的青睐，这时候，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出现了：王练怎么处理与八姑的关系？《羊城暗哨》很巧妙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作为女特务的八姑，生活作风不好，天经地义，所以在209出现之前，她跟马老板就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当由冯喆饰演的潇洒的209出现在八姑面前时，吃醋的马老板阻止了八姑和209的关系的发展。
比这些技术性的问题更有价值的是：这个影片是有实的历史背景的。当时国民党为了破坏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是组织了很多仇视新社会的人去联合国告状的，所以破获这个特务组织，对维护新中国的安全和声誉是由好处的。它记述了新中国建立之初的暗战。

admin

卢珏（1917-），广东顺德人。1940年入重庆中国电影制片厂任场记。1947年赴香港在大中华、永华、南国等影业公司任副导演。1952年回广州，后任上海电影制片厂副导演、导演。1958年入珠江电影制片厂。

代表作：《误佳期》（编剧）、《羊城暗哨》、《跟踪追击》等。

        编剧陈残云（1914-2002）。1955年初夏，作家陈残云来到广州市公安局当起了挂名的办公室副主任。他的任务不是破案，而是写一部反特影片，故事就根据1952年夏发生的“广州第一大案”改编。

        电影剧本封面。《羊城暗哨》是刚成立不久的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打牌子的反特片，也是卢珏导演独立制片的第一部电影。看过影片的观众都会对“梅姨”这个角色有深刻印象，她是十七年电影中隐藏最深的特务。这个人物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我们一会儿再说。

admin

        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王练”呢？“英俊潇洒、机智勇敢、从容不迫、举重若轻……”这些溢美之词，随便用哪个，冯喆（1921-1969）都是当之无愧的。此时，他已经扮演过诗人、农民、解放军营长、游击队政委等截然不同的角色。他外表出众又极有修养，表演起来可塑性极强，和当时最受人瞩目的中国男演员们相比毫不逊色。

用狄梵演“八姑”并不是导演的初衷，大家一开始只知道她是刘琼（1913-2002）的夫人，其实人家是1940年就开始演戏老演员了。狄梵把自己在香港时的生活积累化用到表演中，“八姑”的心理、眼神、步态，都是她结合剧本用心琢磨出来的。几个镜头下来，导演发现：这个演员真不简单。

     夏天在上影厂先后拍了二十多部片子，在这些角色中，只有一个是正面的，其他全是清一色的反面人物。“马老板”是最让观众难忘的特务形象之一，片中编导巧妙设置了他与“八姑”的一段关于真假夫妻的对话，把这个不易表现的棘手难题从“王练”这儿推到了特务内部，在当时给了观众一个非党合乎情理的交代。

        狐狸要足够狡猾才能显出猎人的智慧。看到结尾大家才知道最狡猾的特务头子 “梅姨”原来就是那个面相慈祥的老保姆。加上手部特写，总共只有二三十个镜头，而梁明要充分运用眼神、台词和形体动作这些表演手段给角色赋予“保姆”、“华侨老太太”、“特务头子”三种身份的不同面貌和气质，功夫了得。

         宏霞演“王练”的助手，戏不多，演公安侦察人员就得学点儿基本的侦察手段，“下生活”是演员必做的功课。学学跟踪吧，看样子不太难，广州公安局的同志当“目标”，上街不一会儿，“目标”就从宏霞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唉，当个侦察员真难。

工作照。剧组在广州拍外景正是天气酷热的时候，大家要克服来自天气的困难，还得注意节约。影片里那段船上的戏是剧组租了一条轮船用一天一夜的时间抢拍出来的。

admin

admin

赵一工：
《铁道卫士》是当年很有名的反特影片，这个影片告诉我们特务干不了什么事，完全被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所淹没，人民群众的眼睛永远擦得亮亮的甭管多普通的人民群众，警惕性都提得高高的，见到陌生人就被怀疑了。那真是天罗地网无处藏身。所以尽管《铁道卫士》里，大特务、小特务，怀着特殊使命而来的，等待任务潜伏的，都没有什么机会。我们在庆幸国家机器无比强大，使特务无法搞任何破坏的同时，也不无担心，被这个封闭的机器误伤了。这个片子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样，其实对当时的社会氛围的紧张，是有所反映的。只是我个人认为，这个故事表达出来的紧张感其实超越了事件发生年代的紧张，而是拍摄这部电影时的紧张。
这个时候，印质明已经在银幕上当了五年警察，叶玲琅也不只一次地当了女特务。周文彬饰演的赵师傅，朴实生动有感染力，显示了非常深厚的表演功力。在回想起他演过的其他影片，每个人物确实是“人各有貌”。
宋雪娟在这部片子里，也留下了非常漂亮的形象。很多老观众，认为她是长影厂最漂亮的女演员。我们可以看出导演在拍摄反特影片的时候，除了要表现立场，敌我分明，如何刻画我公安人员的高大，人民群众的觉悟，敌人的狡猾和凶恶等大是大非的安排以外，还是努力想让电影变得更加精彩好看。所以设计了惊险的场面，比如吉普车追火车，比如车厢顶上搏斗的场面，可惜这样的追求只是导演个人的追求，而不是那个时代电影追求的方向，所以技术准备和资金投入不够，才导致了电影拍摄场面，比如吉普追火车的拍摄的简陋。
还有一点，也是老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缺陷，凡是涉及深眼高鼻的外国人的时候，就会遇到麻烦，我们缺乏这样的特形演员。所以像车轩，据说在生活中，就很像外国人了，但是在电影里还是不像，而把刘惠明打扮成金发碧眼的美国女秘书，就难免让人出戏，有间离的效果。

admin

方荧（1921- ），安徽安庆人，原名方寿松。1942年参加抗敌演剧九队，次年参加抗敌演剧七队。1946年参加新中国剧社。1947年至香港入建国剧艺社，曾在歌剧《白毛女》中饰演杨白劳。1949年入东北电影制片厂，历任演员、译制片导演、故事片导演等职。1978年入珠江电影制片厂任导演。

代表作：《如此多情》、《铁道卫士》、《花为媒》（戏曲片）、《山乡风云》（兼编剧）、《真假美猴王》（戏曲片）、《牡丹亭》（戏曲片）等。

《铁道卫士》开拍的时候正是1958年“大跃进”那会儿，原剧本的故事情节比较平淡，

经导演方荧修改后，反派形象大大加强了，这个反特故事片才有了更加惊险的味道。图为本

片完成台本。

本片看起来更像是“特务大集合”。长影的反派名角齐上阵，演员阵容“蔚为壮观”。其中

观众最熟悉的“特务”就是方化（1925-1994）（左图）和田烈（1913-1976）（右图），他们

俩曾分别在长影1955年出品的《平原游击队》、《神秘的旅伴》中扮演过重要反派角色。

反派男一号“马小飞”由罗泰扮演，当时由他任编剧的《未完成的喜剧》一片正在受批判 ，很受委屈；

演反派女一号“王曼莉”的叶琳琅因为出身不好、长相又不太出众，在厂里一直演反面的角色，不过方荧导演很赏识她的演技；

段斌（1930-2001）演的“顾调度”也很有自己的特色。

印质明亲自完成了“高健”从火车上跳下的镜头。“高健”是他演的第四个公安人员，称

得上是标准的“银幕老公安”了。

周文彬（1907-1981）演的“老工人”（左图）和蔼可亲，令人难忘；演“何兰英”（右图）

的宋雪娟和叶琳琅平时是很好的朋友，在片里两人却要大打出手。

这张照片里的学生后来被北京电影学院列为第一届和第二届表演专业的学员，他们是新中

国第一批院校培养的演员，被形象地称为“黄埔一期”。仔细瞧瞧，《铁道卫士》里的主要演

员有好几个都在这里呢。

admin

方荧自己客串了一个“美特上校”的角色。

这张照片里的学生后来被北京电影学院列为第一届和第二届表演专业的学员，他们是新中

国第一批院校培养的演员，被形象地称为“黄埔一期”。仔细瞧瞧，《铁道卫士》里的主要演

员有好几个都在这里呢。

工作照。东北公安局专门批了八节车厢、封锁了一段铁路帮助拍摄。那时候拍电影可是一件大事儿。

1960年影片初映时反响一般。在“文革”中的1972年——纪念抗美援朝胜利二十周年的时候，它得以恢复放映，这次的反响大大超过了以前。这也证明，光有“样板戏”是不够的，人民群众还是需要电影的。

admin

赵一工：
《铁道卫士》人员众多，在抗美援朝的大背景下，讲这个故事，有鲜明的时代特色，从导演的角度来讲，很好地表现了这个题材，已经成为了反特影片里非常具有影响力的作品，成为很多观众记忆的一部分。

admin

赵一工：
这次出版的5部连环画，都是当年影响很大的反特片。像1965年拍摄的《秘密图纸》，里面的很多情节，都是当年我们玩打仗，做游戏的内容。比如结巴叶长谦那句“谁，火、火、火了”，还有小朋友比划着描述罪犯的特征“高高的、胖胖的、穿着灰衣服”。。。。很多台词和情节大家都耳熟能详。
这个影片里第一次出现了深圳这个地名，可惜没有对罗湖口岸的更多的镜头，我采访编剧史超老师时，他曾经给我讲过，为了写作这个剧本去体验生活，不仅在罗湖口岸看到过关的场面，说起来当时的走私，大家可能都无法相信。比如穿着6条裤子过关，走私的物品经常是生活必需品，米、油等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吧这些情节写进去，可能是因为他们当时的觉悟，但是这件事让我印象深刻。后来，《秘密图纸》被拍成过电视剧，除了名字，可能跟原著就没有关系了。也没有很好的把当时的特色写进去，这是一个遗憾。史超老师还说起过一件事，我觉得很神奇，就是他们为了体验生活，还到过香港，当然是偷渡性质的。由大陆的公安陪着过去。他还披露了，有时我方公安人员还会去那边抓人过来。当然这些根本无法在电影里表现了。

《秘密图纸》的故事，多少让人觉得有点儿偶然，比如图纸的丢失和失而复得，这些都似乎与图纸的重要性不太相符。所以从这个故事的核心上讲，它并不能说特别的吸引人，但是影片有它生动的一面，比如反派人物，特别是会弹钢琴的女特务方丽，她想通过王心刚饰演的陈亮获取通行证的情节，无惊无险，但是颇有才艺的方丽和帅气的陈亮之间，留给观众一些想象的空间。
这个影片完成在1965年，让我意外的是没有特别强的时代烙印，就只在一个场景里，丁局长的办公室里，在房子的一角，高高矗立了一个毛主席的半身像，不管是导演对这个场景的有意识的布置，还是在选取场景的时候，场景里本来就存在的毛主席像，总之，这样的场景在前面提到的几部影片里都没有出现过。所以这让我想到，是不是与1965年拍摄这部电影的时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