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甘海琪 于 2018年8月12日 16:22 编辑
看俺D地主贺本章才有意思{:1_725:}
《找地主借米》
秋季就快结束的时候，老天爷突然撒起泼，千丝万缕的大雨哗哗下了三天三夜后，气候开始转冷。 喜来宝以前做过买卖心眼儿活，当上了土匪队伍中的“粮台”（负责采办、账目的官），掖着所剩不多的大洋和三四个弟兄到城里购米。这年头，鬼子汉奸疯狂征收粮食，老百姓日子真不好过，乡下人愁着没米下锅，城里人愁着米价贵没钱买米。转悠了几天他们才买到一包米扛回山上，弟兄们已经连续一个礼拜顿顿是稀得能照见人影儿的白粥，而且想喝第二碗，没门！ 这天，厨子放下的木桶内，仍然是越喝越饿、嘴里能淡出鸟来的白粥，有几个人积蓄多日的不满情绪终于爆发，摔了碗气哼哼就找陆爷。走近陆爷住处不约而同停住脚，瞪大诧异的眼睛看见陆招金平静地坐在石墩，桌面那只碗里也是能见底的清水粥。但他们只愣了一下，不满情绪很快又高涨起来，叫嚷着：“滚犊子，天天喝这鸟玩意儿，一泡尿全放干净了，人都快饿死还要咱们跟鬼子拼命，老子不干了！” 陆招金似乎没听见，端起碗缓缓站起来，仰高脖子分几口喝完白粥，用袖子擦擦嘴角，猛地把碗一摔，两拳攥得嘎嘎响，扯开嗓子就吼：“放你娘的驴子屁，哪个敢再跟老子讲一句，打鬼子是替别人打！小日本来到家门口抢咱们的粮食，烧咱们的房屋，杀咱们的父老，日咱们的姐妹，多少不愿当孬种的好兄弟提着脑袋都要打日本人！你们倒长出息，看着鬼子脱裤上炕操娘不想报仇雪恨，反为怨吃的差哭嚎要‘拔香头’（退伙），先摸摸自己看顶不起裤裆的是个男人吗？” 弟兄们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陆招金环顾众人一眼，又冷冷开口：“都是江湖中人，谁找着好码头要拔香头可自便，不过丑话先搁这，要是跑去给日本人当狗当汉奸，就掂量掂量自个儿脖子上的大疙瘩，这是狠击队的规矩！留下打日本人不当孬种的，我陆招金都高看他一眼！当然，惹上日本人会吃些亏受点难，只要大伙抱团总有对付的办法，真到没吃那一天，吃草根啃树皮也他娘的一样要鬼子拿命来！” 陆爷一席话说得他们哑口无言，面露愧色作鸟兽散。 其实，山里缺钱缺粮陆招金早把心揪紧，暗地里已委派新入伙的黑刁蛋、陈闯、张冲、马玩、赵吹下山睬盘摸点打探情况，他们很快在第三天就钓到水回来如实禀报：古渡乡贺本章的中院堆着满满的粮食。陆爷听后心里高兴得像抹蜜，留下喜来宝和小六子等大部分弟兄守山，简单扼要交代一番，然后挑出二十号人随自己直奔古渡乡而去。 贺本章家拥土地三百多亩，是古渡乡首户。村里二百多户人家，半数以上租种他的土地，每年庄稼收割时节，大包粮食将他囤粮的中院垒成一座小山，加上古渡乡离城很近，他家后门又紧挨一条河，多出来的大米掺了沙子抬上船运到城里贩卖，靠抠劲儿与算盘珠子贼，买卖做得稳当当，腰里有钱却不吃亏。乡里人对此看不惯就传他的笑话，有回贺本章上城饥肠辘辘进了一家食店只买个芝麻饼子，吃的时候不小心芝麻掉到桌面，他爱面子当着旁人不好意思直接去捏，便装出记账模样手点了唇边唾液在桌面写划，粘上芝麻郑重其事地放进嘴里，还有些芝麻是掉入桌缝隙粘不着，他抓耳挠腮就说这笔账该咋算呢？哦，有办法了！猛地将手拍下，缝隙内的芝麻弹出来，一粒不剩全让他吃进肚皮。 眼下正是贺本章眉开眼笑的日子。 地里的苞谷一天一个样疯长，到决定要背它们回家的时候，丰满结实的苞谷个个都咧开嘴唇，露出匀称黄牙笑嘻嘻让主人看。贺本章乐得脸蛋发光屁眼开褶，转完东面又转到南边时，忽地笑容凝固变成横眉怒目，地里的苞谷明显少了，他发过一阵呆，一路小跑颠回家，朝院子里三五成群蹲着吃饭的长工就骂：“一群猪样吃吃吃，都让偷完了看你们吃鸡巴啥？” 吃饭的长工不知出啥事，愣头愣脑听吼。 贺本章还不解气，又站在大门口提高鸭公调舞动指爪开始骂大街：“那个雷劈火烧挨千刀的鸟人偷我贺家的苞谷？吃下肚叫他眼歪嘴斜舌头烂，死后阎罗王斩为十八段无全尸……操他娘裱子养的！”反正咒语要多毒有多毒，路上的山民听到像避瘟神远远绕开他，垂下头脚底抹油走得匆匆。骂累了气也顺大半，贺本章才无精打采转回自己的后院用膳。 人们刚进入梦境，猫儿山狠击队已经走到古渡乡，一个弟兄爬入贺本章的砖平房。吱扭！大门开了一扇，陆爷他们轻轻地挤进来。贺本章的房舍是一套很精致的高宅深院，外院是农忙时长短工合居的地方；中院无厢房却是一个挺大的粮仓；后院正房五间是贺家人和佣人住宅。陆爷发现吝啬的主人竟然没养条狗只养着几只猫，就想老鼠吃粮而猫吃老鼠，这小地主算计的真是精到家哩！他边瞧边想朝后院走，先走到后院的黑刁蛋已经将贺本章从熟睡中唤醒。 贺本章听说是猫儿山陆爷到了他家，等于晴天打个霹雳，猜想土匪找上门肯定不会有好事，吓得脸上肌肉一阵痉挛，心儿禁不住紧张乱跳。火没划灯没点抖着腿急忙开了门，装出十分亲热的样子拱手招呼道：“不知陆爷大驾光临，卑人有失远迎请多多包涵，快，快进屋里歇着！”土匪大部分没挪步，只有陆爷、陆响、黑刁蛋跟他走进屋。 一根洋火点亮了八仙桌上的马灯，借灯光照射下，陆招金仔细看清这古渡乡首户贺本章，中等身材敦实个头年纪顶多五十掛零，由于平时注意营养调节四处长得饱满匀称，美中不足就是胖乎乎的大圆脸趴着一对又圆又小的老鼠眼，别提有多难看。 在不怒而威的陆招金面前，诚惶诚恐的贺本章好不容易缓过神，手儿赶紧拉开抽屉，拿出盒锡包纸烟弹出几支递上，口里一个劲说：“抽，抽，抽吧！”陆招金连眼皮没抬，接过便划火抽起烟来。贺本章咧着嘴老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陆爷今夜来府有何指教？” 从表情上猜透贺本章正为他们的到来焦心，陆招金不慌不忙弹弹烟灰，脸色沉而稳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你商量商量。”说完扫了他一眼，贺本章忙抬起屁股恭维道：“贺某虽说没见过陆爷，却已久仰。俗话说一回生两遭熟，认识了就是朋友，请尽管吩咐，我能办就尽量办。” 陆招金喷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虽说从前咱俩没照过面，贺爷的爽快还知道一些。现在交了朋友再客气就显得不对劲了。”贺本章连说：“是是是，就是不客气的好！” “那咱就哭嚎不怕嘴巴歪直说了，狠击队近来手头儿紧快无米下锅，需要向你借点……。”没容陆招金说完，贺本章忙接过话：“一包半袋大米不成问题，多了暂时拿不出，粮食都堆在仓里还没碾。” “不打紧的，咱们暂住你处等碾好米借几包再回山。”说到这，他吩咐陆响出去告诉弟兄们，贺爷家不宽绰大伙迁就下准备在院里露营。 听到要安排在自家住下，贺本章整个人像遭雷击“轰”地矮了半节，豆大的冷汗珠往额头上冒，这土匪胆大得没边了！难道不知道古渡乡所处位置的凶险？这里靠近大马路离县城仅几里地，不远处又扎着个炮楼子隐约可见，鬼子、皇协军、自卫队员走顺了脚经常窜到乡里跟串门般来往自如。要是双方撞上枪炮一响，那家产、妻儿老小、连自己岂不玩完，再说你陆爷就这么几杆枪来硬的等于用鸡蛋碰石头肯定吃亏。不行！得拽住他改变主意。 等陆招金吩咐完，陆响转身要朝外走时，贺本章一举手：“喂！那位兄弟先别急，听我说。”像十分关心似的上去拉着陆响的手，轻轻地走到陆招金跟前，右手掌贴近嘴唇压低声调说：“陆爷你可别多心，说真的在我这儿住，是赏脸给我的好事盼都盼不来，从安全考虑，担心的是这高房大屋太过显眼，往日他们那边到了乡里也常爱上我这来。你说，万一给碰上咱不就干受损失？唉，所以我想陆爷是不是……啊？”他双手比划着特意将“啊”字拉长。 没想到陆招金昂起脸嘎嘎嘎一阵怪笑：“躲鸡巴啥躲？狠击队是干打鬼子的活，没见鬼子就想跟乌龟似的躲在鳖窝算抗那门子日？”他不想再听喷裆的背时话，大手往陆响、黑刁蛋一摆：“放心！你看咱这些个弟兄都不是吃素大的。” 贺本章扭头望望陆响、黑刁蛋，他俩一个白脸一个黑面恰好站立左右，手中紧握准备挑大米的扁担，腰里斜插张开机头的匣子枪，那种勇武威严的模样仿佛百姓贴在两扇门上的守护神。贺本章嘴里赞好心却不踏实地咕嘟，鬼子真的来了，你们在我家接上火，不管谁胜谁败最倒霉的还是我，老天爷！该如何是好啊？他闪动两只滚圆的小老鼠眼，先恭维狠击队一番随即转入话题：“城里离这儿太近，枪一响他们的人哗地都来了，到时你说？” 不待陆爷开口，黑刁蛋按捺不住性子叫道：“都来？来得多才热闹呀，看我这玩意儿怎收拾狗鸡巴囊的小日本！”右手拔出匣子枪晃晃，吓得贺本章朝后倒退了两步。陆响跟住也不耐烦地喊起：“就是，他多多的来我瞅准再撸机儿，打瞎他狗眼别想寻着回去的路。什么离城近都来了，尽是不着调的喷裆话，哼！”两人吹鼻瞪眼的数落使陆招金格外痛快，看着贺本章脸红脸白难下台阶，就故意板起面孔说：“咋地来劲了？去去去，凑啥子热闹，还轮不到你俩小子表决心。”跟着，眼光移到贺本章的大圆脸上：“咱是那句即来之则安之的话，决定住这就不动了，再说要是躲到别处，别人还不唱陆爷是兔子胆，能丢起那面子是不？贺爷你去喊人开开大门，响子你在大门外设两个岗，黑刁蛋安排弟兄们睡觉！” 贺本章可慌了神，在大门外设岗岂不是明摆着让人看吗？你们都操家伙发生意外能打就打，不能打逃得比兔子都快，我这一家老少就惨了。但眼前这帮杀人越货的土匪也是得罪不起，只能用好话来哄：“陆爷，既然定下住我这说啥也不能睡在院里，我立马叫家人起来腾房就是。捉摸在大门设岗目标太扎眼，求你还是请、请别在外头吧！”陆招金瞧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借坡下驴点点头：“那好，看大家是朋友咱不有意为难，就把岗设在二门后吧！” 整个晚上贺本章没睡好，提心吊胆侧耳细听外面动静，听着听着公鸡就叫了。 下了炕的贺本章立马派人负责去碾米，然后就像跳山猴两条腿没闲着：一会，陪陆爷品茗香茶说些甜言蜜语极尽讨好；一会，吩咐弟兄们别出屋子自己到村边察看敌情；一会，面如土色跑回来说见鬼子骑兵从大马路飞驰而过……总之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折磨着他变了个人一样。 土匪们倒也听话没离开院子半步。 好不容易盼到日薄西山，碾好的大米摆在面前，贺本章像卸掉千斤重载长长出了一口气，陆爷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见陆招金气定神闲地走到后院西厢房鸡栏旁边，见了几十只大肥鸡心就想，山里这些日子过得清苦，肚子一丁点儿油水都没有，他娘的，今个要吃鸡肉！ 跟在后面的贺本章见他驻足鸡栏，心就“咯噔”一下：坏了！鸡要倒霉。 果然不出所料，陆招金唤几个弟兄，伸手往鸡栏内一指：“吃鸡肉！”七八只肥鸡就被提出来。贺本章心疼的要哭又不敢阻止这些腰里揣枪的爷，干瞪眼立在一旁束手无策。 旋即酒菜齐备，陆爷坐上首其余人依次落座。陆招金先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香味扑鼻的鸡肉放进嘴里，似乎自己是主人边嚼边让：“大伙吃，大伙吃，客气个啥？虽说国难当头饭总还要吃的，来，干了这杯！”众人狼吞虎咽吃上了，而且速度很快，酒足饭饱还剩一桌子菜，陆爷想家里弟兄还在喝清水粥，命令马玩、赵吹将剩菜打包回山不在话下。 当家家掌灯户户闭门的时候，弟兄们肩扛担挑十包大米外加两袋粉条准备出发，陆招金打了张借据又恐贺本章有变，要他送出两里多地才被放回。 贺本章回到家，垂头丧气坐在太师椅上，呆呆望着陆招金留下的那张借据好一会，然后狠狠地撕成碎片，双手抱住头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啊嘿嘿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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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年8月12日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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