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一早坐进书房,就会翻一页“电影台历”过去。 台历是年前,京城一位好友“刚子”寄赠我的,甚是喜欢。 赵刚是“刚子”的大名儿,“刚子”叫起来更顺嘴些。 与“刚子”吃过几次饭,饭后还一起做过足疗。郝爷,沈平也在,一字边排开躺着,那时就一直想探问“刚子”,爱好归爱好,痴迷归痴迷,怎么就那么执着的做起小人书(连环画)出版,再版的营生的呢? 右一波哥(张波,本文作者),右二郝爷(郝光),右三刚子(赵刚),右四一哥(张沈平) “刚子”还创办了一个“连趣网”,很火。“刚子”乐此不疲的天天在朋友圈发跟小人书有关的东西。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我只要一看到,都会被他轻轻触到内心那一处最敏感,最柔弱的地方。 留着山羊胡须的刚子,相处下来,没见他有多“刚烈”。说起话来,反而有些轻柔和缠绵。 鼻梁上那副黑框眼镜,透着刚子渊博持重的学识风度和他的刚毅。常常扣在脑袋上的一顶棒球小帽,又多出几分俏皮和京城人特有的“豪横”。 我跟他聊过,在我的儿时,是怎么迷恋小人书的,还没聊透。他像遇到知己那样,眼里放出阵阵窃喜的光芒。 我还写过几篇讲述我与小人书缘分的文字,也发给过他看了。 现在好了,刚子又害苦我了,这本电影台历,天天看,天天翻页,天天会让我想念起“小人书”的往事来。
我50后的很多朋友,跟我一样,几乎都是看着小人书长大的。如今说这些其实一点都不“跌份儿”。那就是我们那个年代对读书的最早启蒙,也是获取知识,获得对文学,绘画,戏剧和电影艺术兴趣爱好的原生,萌芽状态。 我是家门口巷子头上,(最早万祥商店对门)那家小人书摊一位最痴迷的“读者”,或者叫“看客”。 那家书摊什么时候开门我是头一个,关门打烊我又是最后一个。反正身上有点儿零花钱就想着往书摊上跑。 书摊上来不及看完的,可以租回家去看,也就几分钱的事儿。 长大挣钱了,很多钱还是花在了小人书上。 最羡慕的是文革期间,图书馆被“造反派”占了,挡了他们关押“走资派”的临时审讯室。那里的书库被她们翻得一乌尽糟。几间阅览室成了他们的宿舍。 记得京剧团进驻的那些日子,父亲还没被打倒,还在主政专案组审讯别人。我是怎么去了图书馆我给忘了,只记得,那些被选调来专案组配合审案的京剧演员,他们的床头,枕头底下,甚至床肚底下,尽是一堆堆的小人书。 也难怪,都是些小学没毕业的小武生,小花脸们,其他书读不进去,也只能翻翻小人书,看看画报上的美人照。 看我爱不释手的样子,又想着巴结下他们的团长,我的父亲,他们让我捧一堆回去看。 我也想啊,但绝对不敢那么做。那不也成了“打、砸、抢”了吗? 我会坐在他们宿舍一整天,一整天的看,太多了,实在看不完。 想想好笑的是;等自己积攒了好几箱小人书之后,还学着小人书摊和图书馆的样子,把小人书用牛皮纸包裹起来,封面上写上书名,用标签贴上编号,又自制了一摞借书证,在家里的院子里,摆了一长条小板凳和长条凳,一家家敲门,把一栋楼的小朋友都通知到了,让他们来我家看小人书,还可以借回去看,还分文不取,还不断的从书店往家里买新书回来。 看着有那么多小伙伴,坐在我家院子里如饥似渴的翻阅着小人书,我心里那个傻乎乎的臭美啊! 记忆中,有一两个暑假和寒假,我好像都是这么玩的。可没多久,玩不下去了。 来家看书的小朋友会偷偷撕书不算,借出去的书,再也还不回来了。一家家再去催吧,又觉着太难为情,家庭“小人书屋”只得狼狈收摊。 至今,文工团老人们都还记得,当年团里那个“小波”,有一大嗜好,就是买书给别人看。 团里出发去外地巡演,所到之处,放下背包,头一件事,就是去找当地的新华书店去买新书。 在外演出闲得无聊,都知道我带书和买书,个个都会跑我这儿来借书。 我愿意,二话没有,来者不拒,慷慨大方得很。 借出去的书,大部分都能回来,也有回不来的,也就随他去了。 小时候,就这么一个嗜好,还让我间接迷上了绘画,自己先是照着小人书去画,后来自己开始编创连环画。画着画着,画到了幻灯片上。 在家自制了一个幻灯放映机,其实也就是一个木盒,掏个洞洞,放只灯泡在里面,用一摞玻璃片,在上面用毛笔画上一幅幅类似连环画一般的人像,再聚齐一帮小伙伴,把家里的等灭掉,一页页播放所谓的幻灯片。配着画面,自己充当讲故事的,搁在现在,就叫“画外音”。 有人物,有情节,有故事,还有配乐(也是从我嘴里哼出来的)。放假那会儿,楼上下的小伙伴们,天天白天、晚上往我家跑,孩子们的父母,都觉着张家的这个“小黄毛”太会折腾,点子不少,又都乐意让孩子来玩,这样一来,大人们也省了很多事儿。 直到从文工团到了电台工作,因为平日太忙,跟“小人书”也就渐渐就远了许多。 不过,我的书架上,有一层还专门用来珍藏着小人书。 后来,搬了几次家,又到了省城,跟随我的那一堆小人书不知去到了哪里。 现如今,老了老了,每到一个地方,走在老街上,只要路过人家店里有一处小人书摊,还是兴奋的不行。尤其偶尔去逛古玩市场,看到一堆堆摊在地上的旧版小人书,总想多逗留一会儿,或者买上几本。 只要娜娜在身边,都会强行阻止我,说太脏了,不知多少人舔着吐沫翻过那些书,拿回家会生虫的。 看小人书,先是看热闹,渐渐看出了点门道。也有了自己的偏爱。 小人书画本很丰富,画派也很多。有木刻手法,还有白描手法,有水墨,素描,漫画,国画,剪纸手法等等。 个人偏爱的连环画画家有戴敦邦、贺友直、程十发、施大畏、 顾炳鑫、华三川等。 好的手绘连环画,讲究构思,构图,意境。当然,连环画文学脚本非常关键。它决定着故事的画面感和趣味性。字数不多而又简短扼要,文学性很强,叙述性一定要出彩,点睛。 生动,精巧的构图,会起到很好的影像作用,既赏心悦目,又会引人入胜。 平庸,单调和苍白的构图,往往会白瞎一部经典名著,所以,同样一部名著改编的连环画,会有多个版本面世。 在连环画众多表现手法里,我还是偏好白描和素描两种。白描手法,娓娓道来,人物清晰,线条明快,画面清秀,故事和人物都很耐看。 素描具有鲜明的立体感,视觉冲击力强。能升华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带有厚重而沧桑的历史感和年代感。 电影连环画版本的诞生,可能要晚于手绘版本。黑白版先行,之后有了一系列的彩照版。 老电影,老版连环画让人百看不厌。 那些年,就那么几台样板戏,几部电影和几本电影连环画,还是让人爱不释卷,难舍情怀。 多少年过去了,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在默默的做着小人书,连环画出版和再版的工作,比如我们身边的这位“刚子”。 我说他,可以是这个领域里,一位地地道道的功臣。他在坚守和传承中外连环画这门技术和艺术的同时,也在抢救和传承中国电影艺术精髓。 就看这本2020“电影台历”吧,精选出720幅电影剧照,近150部电影,让你在365天里,天天穿越于中国电影史之中。 每一天的日历上,都有一部老电影的剧照,剧情简介,出品单位,年代和导演、演员名单。 这本看上去很简单的电影台历,背后需要多少人,做多少工作,从多少资料中才能完成啊! 我从未了解过,“刚子”做这件事的起因和目的,除了他的兴趣爱好之外,还有这个不甚景气的图书市场背后,另有其他什么营销利益的驱动。 认识他的这些年,看到他能如此坚持着这么去做,孜孜不倦,无怨无悔而且还乐子其中,不得不令人钦佩。 刚子(赵刚)和他的电影日历 从朋友圈里,看到“刚子”交的朋友,多是京城影视圈一些老艺术家,他对他们敬重有加,虔诚有加。 “刚子”的真诚和厚道,顽强与执着,也是中国电影,中国美术,中国出版,中国连环画界的一件幸事。 喜欢看“刚子”每天在朋友圈里的生活状态,一句话,一杯咖啡,一句感言,一餐美食,是那样的从容而淡泊,雅趣而怡然。 他对电影连环画如此清赏不厌,宝爱至今,这是一种至高的境界,更是一种如梦的情怀。 于是,我又在念想起“小人书”的时候,联想到这位小我好几岁,却坚如刚,情如海的“刚子”兄弟。
文: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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