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评张贤亮《一亿六》之四

严夜

<p>&nbsp;从奴隶生活中能寻出“美”来吗？</p><p>&nbsp;&nbsp;&nbsp; 张贤亮“把社会的低俗砸碎给人看”的勇气，是中国作家中少有的。然而他在这种“砸碎”中，由于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由于中国文人固有的“优胜”的阿Q精神，他既“直面现实”而又处处回避问题而粉饰现实，按照自己的“想象力”把低俗尽可能地加以美化。如从“性工作者”而成为富婆的陆姐是“亭亭玉立的美丽的少妇”，她“文雅恬静，既妩媚又端庄”，“显得既华贵又大方”，比“古代美人”更美，她侍候嫖客小心温顺，“柔情绰态”，尤其是她的善良和多情，无论是对弟弟壹亿陆、对待“恩人”小老头、对她爱着的陶警官、以及在她和珊珊的姐妹般的交往中，她动不动就会“眼睛湿润”、“眼里噙着泪花”或“泪流满面”，让人想到林黛玉。而另一名“性工作者”珊珊是个拾金不昧、性格开朗、“清秀端正”而“头脑清醒”&nbsp;的聪明女孩，喜欢“实话实说”，她和大款王草根以诚相见，她担任三奶工作而“守身如玉”。“鸡婆”方姐富有同情心，对小陆“语重心长，谆谆教导”，和小陆亲如姐妹，而发廓里的小姐们互不争吵，没有社会上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整个发廓就像一个热闹的“大家庭”，使陆姐感受到“群体的温暖和快乐”。而嫖客大老板和小老头都“和善可亲”，同情弱者，慷慨助人，对女性关怀而体贴，都是“可爱”的、“素质高”的。大款王草根是个“没有恶意”的“老实人”，为人慈善而大方，说话直率而“有泥土气”，他的粗话“像旷野上强劲又清新的风”，他是“善良的、正派的、对社会有贡献的民间企业家”。而陶警官更是“正直清廉，主持公道，扶弱济贫，关怀和保护下层民众”的好干部，同时又是懂得真爱的好男人……C城的男女都如此善良，团结，人人都讲道德文明，因此看起来“性工作”并不低俗，它和其它的工作如教育工作、政治工作、经济工作和文学写作一样，都在为人类历史作贡献。</p><p>&nbsp;&nbsp;&nbsp; 《一亿六》对“性工作者”和嫖客的美化，不禁使人想起“又当婊子又立牌坊”这句话。只不过这里立的不再是“贞节牌坊”，而标榜的是“人间有真情”，是“多元”、“和谐”、“爱心”等等，却并不问事实究竟是怎样的。事实是：“性工作者”是出卖肉体的性奴隶，给钱的买主是嫖客。</p><p>&nbsp;&nbsp;&nbsp;&nbsp;&nbsp; 七十多年前，鲁迅先生写下了这样一段话：一个活人，当然总是想活下去的，就是真正老牌的奴隶，也还是打熬着要活下去。然而自己明知道是奴隶，打熬着，并且不平着，挣扎着，一面“意图”挣脱以至于实行挣脱的，即使暂时失败，还是套上了镣铐罢，他却不过是单单的奴隶。如果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赞叹，抚摩，陶醉，那可简直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他使自己和别人永远安住于这生活。（《漫与》，见《鲁迅全集》第4卷第588页）。</p><p>&nbsp;&nbsp;&nbsp; 《一亿六》并没有写出性奴隶的羞耻、屈辱、挣扎、打熬、失败中的镣铐，作者借助于讲述“精子危机”的“荒诞”故事，利用俗众中封闭、保守、奴性和堕性的一面作为自己写作的“真实性”的根据，处处在迎合俗众、表扬俗众、麻醉俗众，所谓的“人文关怀”就是“以诚媚俗”地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赞叹，陶醉，让俗众觉得自己的浅薄和不幸充满了美感，“觉得心灵得到了抚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从而永远安于自己的奴性和堕性的生活。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