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 “真”字难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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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了七份报纸，每日将报纸拿到手里，不曾打开，凭手感厚度、硬度、分量的变化，便知道其中夹有异物。 <br />　　何物？打开一看，花花绿绿，炫人眼目，广告也！何人所夹，肯定不是报社，猜想少不了邮局。 <br />　　广告多种多样，日日更新。 <br />　　今日，是某超市减价吆喝去抢购的，说是从饮料到电器到服装到儿童玩具，都因了某某某原因减了价。那些商品也都一一拍了照，鲜艳地印在上边；旁边，先是打了红叉的高价，下边是减了价的现价。广告拍得好，看得人心旌摇动，要不快去抢购，真会遗憾终生！ <br />　　只是广告夹得也太多，每份报里都夹了一份，七份报，七张同样的广告，心里便生出些烦。 <br />　　第二天，广告换了，是某饭店新开张，或新食品上市，满盘满碗的鱼呀、肉呀、翅呀，看得你口水直往肚子咽。也是七份，多是多了一点，倒好看。 <br />　　第三天，是银行的，鼓动你去买某某基金，夸说有多少多少回报。那广告大约是印制得早了些，全不管股市涨落。如今，多少人赔本，多少人套牢，闻“股”便心惊肉跳。依然七份，大约银行不舍得花钱，印得简陋，纸张脆软。 <br />　　第四天，是房地产公司的，这是大老板，舍得广告投入；一水儿的铜版纸，展开大如四开报纸，上有诗一般温馨的广告话语，有画一样的楼盘图像；更有详细地图，标明所在地理位置。七份报纸里，又择出了七份广告。 <br />　　看到这些报夹广告，心情复杂。先是烦，对我来说，都是无用；再说，即便告知，也不必每样七份！之后，细想又是乐，每天多收七份，卖废品还多些分量不是！ <br />　　我替这些广告单位着想，他们也确花了不少心思，找人设计，然后精良印制，然后花钱让人分发，以为夹在报里，便有收效。用心不能说不认真。但到了负责发送广告的人那里，就没那么认真了；每份报里夹一张，也不管这家订户订了几份报，需要多少张。结果，许多认真的用心，死在不认真人的手里。有天，在院子里见遛狗的老太太，手里拿了一叠广告纸，问她做什么用。老太太也不回答，偏巧小狗要拉屎，她立即拿出一张铺在地上；完了，熟练地一包，顺手扔进垃圾桶，既简便又文明。 <br />　　世上许多事都交织在这“认真”与“不认真”的对峙上。 <br />　　交通部门，要普及交规，开出几十道题目，印好发给各管辖单位，要求领导认真回答，签名上交。办公室的干事们却早将这些“试卷”按统一答案填好，再烦领导签个名字，一并上交了事。 <br />　　年底，上级单位要求处以上干部将年收入填表上交，以备将来对照收入，找出“腐败分子”。年年填表，报的数字都是从会计的工资表上抄下来的，没有一分钱额外不义之财。上级收了表格，也就作罢。年年填表，年年廉洁；但腐败者，也年年不断。表格设计认真，填表却不认真，无人检查，也就流于形式。 <br />　　某个重要文件下发，要求下边认真学习，有单位要求写出万言笔记，三千字心得；好嘛！许多单位，挑灯夜战，制造虚假笔记；所谓“心得”，有的是找人捉刀代笔，有的是网上下载，应付差事。可笑亦可喜的，是这些不认真行为全都得到认可，文章也一一过关。 <br />　　许多事，设想得“认真”，实行得“不认真”；或者，内容“认真”，形式“不认真”；或者上级“认真”，中间“不认真”；轰轰烈烈开锣，冷冷清清收场。 <br />　　当然，也有许多事，也不能太认真、都认真。比如说，要求每个党员都写三千字学习心得，要真正认起真来，就得有人监督，有人审读，如同高考阅卷，把舞弊的一一揪出，这才叫“认真”。但这“认真”又太可怕。得多少人去审读不说，真审了不过关，又怎么办？总不能为这点事就给个处分？再说，党员又不是人人都是写手，拿起笔就能下笔千言；再再说，确实会写，又写好了，又能怎么样？凭这三千字就说他是好党员、好干部？那也未必。 <br />　　看来，许多事，在设想之初，就该估计到能否认真到底，如不能，就别动那念头。我们贯有“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传统。明知下边会以不认真态度对待，反要逗逗它，那就坏事了，惯下个“以不认真应付认真的毛病”，到关键时，会惹麻烦，出乱子，闯大祸。 <br />　　忽然，想起一则关于孔子的民间传说。一日，孔子领弟子周游，断了粮，便要到粮店去买米。粮店老板一听是孔圣人来买米，就想难为一下他，说：“写个字，认得，卖米给你，不认得，就不卖给你。”想想看，这不明摆着孔圣人门前卖文章，什么字能难住圣人！米店老板写了个“真”字。孔子一看，想都没想，说：“真！”米店老板一摇头说：“错！这叫‘直’‘八’！孔子一听傻了眼。” <br />　　第二次，孔子又去买米，故事重复了一遍，孔子想起上回把“真”字认错了，这回学聪明了，回答道：“是直八！”矫情的米店老板说：“错！读‘真’！” <br />　　临了，米店老板教育了孔子一通，说：“你这人呀，就是该认真时不认真，不该认真又认真！” <br />　　你看，这“真”字多难认！ <br />　　 自《今晚报》2008年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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