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的幸福我要早点还给你

chenpro

　我第一次站在父亲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10年。
　　16岁那年夏天，父亲用从没有过的、略带羞涩的神态，结结巴巴地对我说：“小蔷，我明天中午和朋友一起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我不屑一顾地甩甩头说：“饭有什么好吃的，我不去了。”想想不对，父亲很少出去交际应酬，他的生活中差不多只有我，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秘密隐瞒我。
　　我忍不住问：“是男的还是女的?”父亲说是女的，我回头看他，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父亲在我审视的目光下，虚弱地低下头。我笑，说：“是相亲吧?”父亲说是，声音小得像蚊子，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我的心情忽然就坏了起来，推说头疼，晚饭也没有吃，在房间里，把书本摔得砰砰响，父亲在门外问我：“没事吧?”我说：“有，心里不舒服。”
　　那一宿我几乎没有睡着，心里特别难受。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父亲一个人把我带大的。父亲怕别人和我相处不来，所以一直没有再找。我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尽管生活上有缺欠，但很快乐，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平静的幸福。
　　我对父亲的依赖几乎有些过分，有时候，明明能自己做的事情也不做，却非要父亲帮忙不可。
　　有一次，是个下雨天，我在学校门口等父亲来接我，等了很久父亲才来，我很生气，跟父亲耍小性子，赌气不理他。父亲便慌乱地解释说，是路上塞车，所以晚了。我哭喊：“你就不会早点儿出门啊?”父亲说：“可是我要上班啊!”我索性不讲理到底：“你不会请假啊!”父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说：“干脆爸爸不上班了，只陪小蔷。”我才破涕为笑。
想起往事，我无法不难过，父亲要去相亲，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再说一个人的爱怎么可以分两份呢?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我对父亲说：“昨晚我梦到妈妈了，我要去妈妈的墓上看看，你别管我了，你去相亲吧!”
　　父亲脸色苍白，说：“小蔷，我陪你去吧!”我绷着脸说：“你没时间就不用去了，省得妈妈看见你添堵。”
　　父亲是个老实木讷笨嘴笨舌的人，被我弄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难看地立在那儿。
　　那次的相亲事件，父亲自然是中途退场，再也没有人提起。
　　17岁那年秋天，父亲单位里新来了一个北方女人，长得高大、健硕，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勤快能干的女人，对父亲非常好。别人常常拿她和父亲开玩笑，父亲也有些喜欢她。
　　不知为什么，我嫉妒那个女人都快疯了，我害怕父亲不要我了，我害怕父亲不再爱我了。
　父亲碍于我，终于没能和那个女人走到一起，可是他因此很难过，常常一个人躲在走廊里吸烟。可是这时的我却全然不顾父亲的感受，心花怒放地搂着父亲的脖子发表宣言：“以后有我照顾你，何必让那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来家里呢!”
　　上大学以后，过上了住校的生活。突然离开父亲，一个人单独在外面生活，我有些惶惶不安。我突然发现我原来很自闭，害怕跟男生接触。那时候班上有一个男生有些喜欢我，他总是借故来找我，借故跟我单独待在一起，我很害怕，总是借故推辞。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喜欢我父亲，我对他的依恋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替代的。
　　终于还是抵挡不住青春的诱惑，我开始接受那个男生的约会，接受那个男生的鲜花，慌慌张张地开始恋爱。那种惶惑、甜蜜、心头如撞鹿一般的日子，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冲击。
　　我有了一个爱我的男人，才明白：我怎么可能代替别的女人，永远留在父亲的身边?我怎么可能给他想要的幸福?我第一次站在父亲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10年。我的青春年少，我的自私给我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毕业后回家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托亲戚朋友为父亲做媒。父亲说：“别瞎忙了，我不会跟任何人相亲。”我开导父亲：“我们都不会忘记妈妈，但生活还得继续，母亲也愿意看到我们幸福地生活下去。”欠父亲的幸福，我要早点儿还给他。

不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