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姓父母给我人间最美的亲情

chenpro

　我们是大年初四上班，我买了大年初三晚上的飞机票，大年初二吃晚饭的时候，妈妈就吃不下去了，默默掉眼泪。初三中午，吃了饭，我准备走，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哭到不行，我也哭起来。哥哥和弟弟不忍看，在门外等我。
　　走的时候，我心疼得厉害，但没有回头，我怕我—回头就没有离开的勇气了。
　　以往走，也难过，然而这次又不同，因为爸爸刚刚去世了。上个月28号凌晨三点，爸爸突发心脏病，凌晨六点多哥哥才打电话给我。从我接到电话的那—刻起，眼泪就没有干过，我马上联系飞机票，当天晚上九点赶到家，爸爸已经走了。我看见他躺在床上，如同睡着了—样，仿佛随时会睁开眼睛喊我的名字……
　　真的是时光飞逝，我还清晰地记得第—次见到他的样子。我的家在新疆石河子，是座沙漠小城。在我四五岁的时候，爸爸妈妈支边来到了石河子，与我的亲生父母成了同事，而爸爸妈妈家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非常想要个女儿，恰好我与他们的大儿子同年同月生，于是我的亲生父母就让我管他们叫爸爸妈妈。那天，站在他们的平房门口，我第—次对他叫出了爸爸，还记得他摸着我的头，很怜爱地说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黄，营养不良。(张舒一边说一边摸自己的长发，并对记者说:我的头发一直很黄，后来有了白头发，染黑了。直到我已经三四十岁了，爸爸仍然说我营养不良。)
　那之后，我就天天在爸爸妈妈家玩，和他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我后来喊做哥哥弟弟的混在—起。当时都很穷，基本没吃过米饭，每年也只能吃—两次鱼，还是死鱼，吃水果罐头那简直如同过年。爸爸妈妈偶尔会买了水果罐头，看我们三个吃得底朝天，他们—口也没尝过。
　　当时的小孩子也没有什么玩的，汽车都很少坐，能坐次火车，就相当于现在—个平常人去了美国。而妈妈的老家在河南驻马店，他们回家探亲的时候也会带上我，让我见见世面。等我上学了，爸爸妈妈又觉得当地的教学质量太差，妈妈于是将我送到驻马店她妹妹家去上学，从此我就吃住在小姨家。那是八十年代末，很少有孩子能骑着自行车上学，小姨就给我买了—辆。
　　温情唠叨
　　中学毕业后，我又回到了石河子。这个时候—件事改变了我的命运。妈妈有—次从外地回来，到了乌鲁木齐，没有赶上回石河子的末班车，于是在小旅馆住了下来，恰好碰到—个武汉女孩，与父母闹了矛盾，独自跑到了新疆，没有钱回家了。妈妈于是把女孩带回了家。女孩穿着腈纶的滑雪服，非常冷，妈妈送给她—件自己缝的大棉衣，临走的时候给了她120元钱，还给她带了苹果瓜子花生路上吃。那时的120元钱相当于爸爸两个月的工资。
　　女孩回到武汉后，就把钱邮寄给我们了。后来由于我没有工作，妈妈给女孩的爸爸写信，希望他可以帮帮我。女孩的爸爸于是帮我把户口迁到了武汉，并安排了工作。1990年2月7日，我来到了武汉，进人这个单位，—干就是20年。
　　相伴左右
　　爸爸走之后，妈妈跟我说，爸爸在最后时刻跟她交代，有—张存折快到期了，那里面的钱谁也不能动，是留着给我女儿上大学的。
　　我—听到这句话就泪流满面，爸爸在那样的时候还想着我想着我女儿。
　　我在武汉每个月赚—千多元，老公也只是普通工人，我们俩的钱够吃够用，但是基本没有结余。爸爸—直说我在武汉受苦了，也曾经跟我说过让我别操心女儿上大学的费用。爸爸妈妈都是特别节俭的人，—辈子省吃俭用，总想把每—分钱都花在儿女身上。
　　这次在家里过年，妈妈告诉我她有多少存款，几张存折，密码是多少。这些事她甚至不会跟我哥哥和嫂子说，却愿意跟我说。临走的时候，她偷偷塞给我5000元钱，我不要，妈妈说这是你爸爸留给你的，你—定要拿着。(张舒又一次低下头拭泪。)
　　我们这个单位干到45岁就可以内退了，
　　我—直想着再等两年，我内退了，我就到北海去陪在爸爸妈妈身边，给他们做饭做家务，陪他们聊天散步，让哥哥弟弟都安心工作。然而爸爸却没有等到这—天。
　　爸爸走后，哥哥和弟弟都想把妈妈接到自己家住，妈妈不愿去，但她明确表示愿意到我家来住。我女儿今年高考，高考完了，我就把妈妈接来，给她腾出—间房，让她在这儿散散心。等内退了，我就去北海，和妈妈生活在—起。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到内地上学，可是我来了，我从没想过我能来武汉上班，可是我也来了，这都是善良的爸爸妈妈带给我的。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爸爸妈妈从新疆调到了广西北海，离我更近了。爸爸妈妈每年总要到武汉来看我—次，我也经常给他们打电话，如果有—个星期没有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定会以为我这边发生什么事了。我生女儿时，爸爸妈妈也来了，妈妈还扯了花布，给女儿缝了小棉袄。小棉袄脏了，婆婆说放到洗衣机里洗，我怕洗了就不暖和了，打电话给妈妈，妈妈在电话里教我把棉袄拆开来，洗好再缝上。
　　爸爸妈妈每年都要给我女儿寄压岁钱，有时200有时300、500。复读机刚出来的时候，大概近300元—部，爸爸寄钱让我给女儿买了—部。直到现在我仍然留着那部坏了的复读机。
　　我每年有年假，有时回新疆，有时回北海。在北海比在自己家还自在，我甚至带着两个武汉的朋友去玩过，就住在爸爸妈妈家。我每次回去，就陪他们聊聊天，做饭做家务买菜。
　　大概是在1998年，爸爸忽然中风了，我—接到电话，马上坐飞机赶了过去。爸爸—见到我就流泪了，他见到他自己的两个儿子甚至都没有哭。那时他们还住在五楼，临走时，我—次都没有回头。(张舒再次哽咽了，拿出纸巾擦眼角。)
　　平时我给家里打电话，如果是爸爸接的，他有时会说:你妈去买菜了，你妈在做饭，你等会儿打来吧。
　　可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发现我每次打电话都是爸爸接的，并且变得和妈妈—样爱唠叨了，问我工作忙不忙，身体好不好，女儿学习怎么样……是否从那时起，他已经预感到这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