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往深秋的种子

chenpro

一个三十九岁的单身男人在奔四的最后一个七月十五夜里做了一场不多常见的春梦，八月十五的晚上我们一起喝酒到天明，不用惦记就能赶上接踵而来的四十岁生日，我说月亮也圆过了，祝君梦想成真。

天气有些阴霾，但总算不冷不热地好了起来。九月午后的温暖可以让人懒懒地慢些，再慢些，躺在收割完了的田野里看草黄鹰飞，看扬着白絮的芦苇荡在河风的摇曳里坚持秋去冬来的守望。

如果说不出村界也算宅，那么有人已经是一辈子了。山花开的最绚烂的地方是雨水冲刷几近平坦的坟头，没有修剪成形的松柏，随意而生的荆木丛里或许会蹿出铁了心要撞死的兔子，让守株而待的宅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活着。

吃着火锅唱着歌的九月初九二十一点，师范毕业的小朋友唏嘘着说今天是屈原的忌日，该为此共同举杯。觥筹交错间老人家又莫名其妙地死了一次，历史也由淹死改写为老死，于是新时代的老人们齐刷刷地为这个节日摔掉茱萸集体发怒了。

拔地而起的欧美名号的小区和被满门抄斩的不再有名字的村庄，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地被仰视和被遗忘着。十几年前秋收里落下的玉米和麦粒被几十米的土壤深埋着不敢发芽，期盼倾覆的心一如百年前泰坦尼克号邮轮上鱼缸里的生命。有人死去，有鱼可以回归大海找到失去多年的自由。

秋光静好，一群文化人在树荫下的水泥地上打着稀里哗啦的麻将，一帮庄稼汉在安详的土墙根下微闭着眼，扯着钓鱼岛和美国大选的淡，日子像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

葡萄树的叶子已经被霜雪打得落光了，零落挂着的被鸟啄剩的葡萄粒像萎缩了的乳头。茄子也蔫了，悄存在楼房后院的菜地里花开花谢又荒芜。有城郊外烧玉米秸秆的烟火味乘着晚风袅袅地在夜色中弥漫而来，不知道那里面有没有施展木马计的军队。

进出城的四个外环继续拥堵着，因一座在建的高架桥被一场夏雨浇塌后，原本没头的工程更加遥遥无期。另一座堪比天安门的艺术大作竣工了，像山寨的鸟巢，也像一颗丢弃在丛林里的元宝。丛林早就被夷为平地了，人造了一片小孩尿尿后积聚的浅浅的水汪。我的那些花草和树木呢？

觉越来越少了，却越来越没有熬夜的精力，我想我是该过重阳节了。各种门类的书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橱上，鼠标点来点去地重复着漫无目的的游击。电视里为老年痴呆症做着善解人意的狡辩，不过它离很多人似乎并不遥远。人们用各种方式提高着记忆力的存储，电脑硬盘空间大了，记性却不好了。

云雾朦胧，西游记里的唐僧又被妖怪抓去了，孙悟空继续和下凡的各种神佛的灵兽做着打斗。小男孩问：猴哥大闹天宫的时候不是没人能打得过吗？

月亮爬上树梢，湖水桥畔明明灭灭地升起五光十色的烟花，四岁的小女孩搂着妈妈的脖子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