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

chenpro

种爱好，持续了二十年，贯穿春、夏、秋三季。无雨的假日或周未，我和四两一起走出家门，走往天山脚下，横跨盐碱荒滩。有时是四、五个小时，有时能走上近十个小时，每次精疲力竭地回到家，泡上一个热水澡，一切就心满意足了。
每次方向不同，到达的目的地不同，感受也就不相同，走过不可预知的羊肠小路，翻过连绵不断的崎岖山道或心浮气燥地持续在一个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
新疆乌鲁木齐的气候以年平均降水量低而著名，脚下，倒伏于地的是耐碱抗旱植物；抬头远望，有丝棉般白云在我们的注视下迅速燥化逝去，绝不留一丝痕迹。晴朗辽阔的夏秋暑季，到处是跳跃着的荒原蝗虫。
四两和我就喜欢在这样的境况下，用双脚步量以家为中心的东南西北，丈量乌鲁木齐周边的荒漠地景。
早些年因为荒凉和落后，放眼四周极目远眺不是一件困难的事，随着时代变迁，城市的崛起，人口狂增，我们要穿越的旺街闹巷越来越多，脱离城市时使用的半径也越来越大，所以突然之间就发现，如我们般急着投入自然，融入山野的人越来越多。
徒步运动悄然兴起，作为一项健身，亲密接触自然，符合现代人健康理念需求的户外运动，在网络和生活工作压力的共同作用下红遍大江南北，风靡世界各地，国内徒步者们亲切地管自己称作“驴”。
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聚在一起，按既定的时间、路线，有组织的去徒步，去探险，活动中大家相互帮助和鼓励，发挥团队协作精神，目的是消除人与人之间日益加重的冷漠和戒备，使大家成为志趣相投的驴（旅）友。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四两和我成了两头驴。
好友也想成为驴，在浏览了网页有关徒步运动的各种信息后，好友心动不已，迅速联系了一个驴友俱乐部，及近活动日期，好友跑来动员，希望我能与她共同出行。
其实四两和我一直是两头跑单帮的驴，特别是最近一两年时间，四两在外地工作，好容易得空回来，总不能有机会合适驴友俱乐部的时间安排。
大好时光不能这样白白浪费，于是只要我做一个时间上的小调整，我们立即出发。
在随心所欲，信步走下去的过程中，四两和我把对事物的认同或争执拿出来，叠加到那些看不见的脚步上，让那些不可避免的烦杂、艰难不堪变成珍存的记忆，生活中彼此的步伐也就相径统一了，这恐怕就是多年来我们一直跑单帮的原因。
心里没有什么特殊的期待，但是，有些东西并不会因为不期待就不出现。
雨后乌鲁木齐的荒野会出现临时水洼，会有虫鸣蛙叫；一些孤单坚定的百年老榆树在荒原的风中，寂然标立；并且，在乌鲁木齐这样戈壁千里、风飞石走的土地上，有种种荒草野木在无人关注的状态下努力生长开放，那怕是花形细小若米粒，也绝不轻视展现美好的机会。
好友坦言，令她感动的并非沿途景致，她所关注的是经历凶险时，人们不离不弃，特别是那些有关生死经历的感动。
好友到底想体验什么，我有些搞不清楚，回顾起来，依赖于四两的徒步形式中，我还从未碰触过类似的问题。
团队行动中必需有意外发生？
好友不遗余力的下载了户外探险团队险象环生的视频、图片和报道放在我的面前，好让我与她产生共呜。我想弄明白，这是不是好友拉我入伙的心情。
因为俱乐部在安排上出了一些问题，好友惶恐期盼的这次徒步行动取消了，刹不住闸的好友鼓动我：两人自组团队，自拟目标挺进。
所以，临行前一天，好友再次向我施加压力——山崩地裂，迷途遇险，水滥火泛，对峙物野。
这些可遇不可求的事物，好友准备的如此齐整，并且让它们虎视眈眈盘踞在我俩的出行路线上。
这还不过瘾，在我耳边，好友把小时候听到过的一个恐怖故事从心底翻了出来。
小时候老人们常吓唬孩子说：如果有哪个孩子胆敢不听话，老哈萨就会从山里下来，用麻袋把孩子装了去，背进深山卖人。
记忆这个故事时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对哈萨克民族一无所知，但是，对“卖孩子”的恐惧认识，让我们捂住耳朵不停发抖，这样的时候脑子里有孩子的无知：老哈萨是狼、怪物、还是野人。
现在我知道，哈萨克民族是居住在新疆地区的十三个少数民族中的一个，是具勤劳勇敢、醇朴善良、能歌善舞、热情好客于一身的游牧民族。
天山脚下、雪山松林，游牧迁徙对于这个民族来说只是延袭了千年的一种生存方式和需求，说穿了只是为了放眼能见的丰美牧场和清洌甘醇的冰川雪水。
长期游居牧马放羊的生活中，与自然抗挣使哈萨克族人骨骼健壮，毛孔粗大，肤色黑红，衣厚色混，可以是满目疮痍或饱经沧桑。
如果停留在以貌取人的幼年时期，这些似乎有理由拿来吓人，可是今天，也算是有一把年龄经历的好友，把这个启蒙时用过的假说也一并放在了我们必经的路边。
我把好友的种种忧虑当做笑话，打电话告诉在外地的四两，电话那头四两笑着说：安全是一个问题呀！
我愣住了，敢情二十年来在四两的护佑下，对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危险，我竟从没有过规划和预见，没有过好友般细致的情怀。
因什么我就成了如此麻木和简单的一个人呢！？
像是为了警示我，电视机里不失时机的传出救援队出动直升飞机搜救探险迷途人员的时讯报道，就算我再坚强，再满不在乎，此刻也不免为第二天的山高水远多虑起来。
人算不如天算，我与好友计划周密的徒步行动终于流产了。
晚上，干旱少雨的乌鲁木齐市浓云密布，电闪雷鸣，好友第一时间网上留言：因天气变化，行动取消。
我知道，今后不再有类似的计划让人分心顾虑，但是，我和好友的失落会如窗外这些瓢泼的水雨，不着痕迹？
渐暗渐浓的雨夜，我不由得想起了远方的四两，想起在野地里避雨，从未招谁惹谁的哈萨克民族。

大力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