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不是骨肉也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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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骨肉也相连


        姚淑萍是个苦命女人，第一个男人病逝后，把和前妻所生得儿子小冬撇给了她。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成了她再嫁的累赘，她只得降低条件，嫁给了一个腿有残疾的补鞋匠。  姚淑萍和补鞋匠视小冬如己出，但小冬却不让人省心，每天不是泡网吧就是和同学打架，成绩一塌糊涂。姚淑萍说了他几次不管用，一气之下打了他一巴掌。   
       姚淑萍犯了一个忌讳，拣来的孩子疼得打不得。小冬和这个家的关系本来就脆弱，这一巴掌把他的自尊击碎了，他哭着跑出家门，说这不是他的家，他再也不想回来了。 姚淑萍追悔莫及，一路打听着去寻找小冬。结果儿子没找到，却从车站捡了个“妈”回来。当时姚淑萍正想买票回家，一个老太太端着个破碗乞讨，走到她跟前忽然扔了碗，抓住她的胳膊直喊女儿。姚淑萍知道老太太认错人了，但这一声“女儿”，叫得她心里一颤。于是，姚淑萍把老太太领回了家。
        老太太患有老年痴呆症，自己叫啥家在哪里一概说不上来。但她俨然把姚淑萍当成了女儿，每天早上都吵着给姚淑萍梳头，说头梳不好，到学校里老师笑话。姚淑兰哭笑不得，但不让梳老太太就吵闹，只得任由她摆布。老太太梳得发型有点古怪，周边一盘一绕，当中凹进去一块，像个碟子。
        老太太患有多种慢性病，每天都要靠药物来维持，这样一来，家里的经济一下紧张起来。姚淑萍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就对补鞋匠说：“听人说在城里当保姆很挣钱，俺想去试试看，顺便扫听一下小冬的下落。不管咋样也得把他找回来，他虽然不是俺亲生，可毕竟叫了俺几年妈哩。”补鞋匠连说：“是哩是哩，不把小冬找回来，别人会戳咱脊梁骨呢。你放心去吧，老太太有我照看呢。”  
       就这样，姚淑萍只身来到城里。可她在劳务市场转了几遭后才知道，保姆这工作并不好找。现在的城里人眼光高得很，除了要求保姆会烹饪或懂护理以外，还必须要具有一定文化，而这几条姚淑萍一条都通不过去。
        带来的盘缠眼看要花光了，心灰意冷的姚淑萍只得往回赶。在去车站的路上，一个30来岁的女人喊住了她。姚淑萍问女人有啥事。女人说她叫杨静，家里正需要个帮手，问姚淑萍愿不愿干。姚淑萍说：“干是愿意干，可你们城里人的要求俺达不到呢。” 杨静说她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会干家务活就行。谈好了报酬，姚淑萍跟着杨静去了她家。但去了以后才知道，姚淑萍这个保姆基本上没事可干。
        杨静的丈夫是一家公司的主管，收入不菲。杨静在家做全职太太。他们穿得衣服名贵高档，一般都是送洗衣店去洗；吃饭也很少自己做，除了叫外卖就是出去吃饭店；甚至打扫卫生之类的活，姚淑兰都捞不着干，杨静说什么为了减肥，抢着“锻炼”了。姚淑萍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或出去遛遛弯儿。
        时间一长，姚淑萍心里很不安。拿着人家的工资，总得干点什么吧。一天，杨静上街买东西去了，家里只剩下姚淑萍一个人。她看见窗玻璃蒙上了灰尘，就爬上窗台去擦玻璃。擦着擦着，姚淑萍一不小心从窗台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杨静回到家，看见倒在地上呻吟的姚淑萍，忙叫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
        躺在病床上每天让杨静伺候，姚淑萍感到很愧疚，她没帮杨静家干啥活，反倒拖累了人家。一个月后伤愈出院，姚淑萍提出辞职，她不想再让杨静白白养着了。杨静不答应，说她们家要养一些宠物，姚淑萍马上就会有用武之地。
        转天，杨静从外面搬回一笼小鸡。姚淑萍惊得张大嘴巴：“这、这就是你说得宠物？”杨静点点头：“是啊，现在城市不兴养猫养狗了，小鸡不但好玩，养大还能下蛋呢。”一提下蛋，姚淑萍来了兴趣：“是哩是哩，自家养的鸡下得蛋不但好吃，还有营养呢。” 姚淑萍养鸡很在行，小鸡在她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长大了。有了事做，姚淑萍心里踏实多了，每月从小芸手里领工资时，也不再觉得受之有愧了。 但是好景不长，养鸡的事不知怎么被小区物业知道了。物业的人找上门来，说这是文明小区，不允许养鸡。杨静和人家辩解，说别人家可以养猫养狗，她家为何不能养鸡。人家说猫狗是宠物，鸡是家禽，根本不是一码事。
       姚淑萍这才明白，起初杨静说的话是哄她的，鸡到啥时候也只是鸡，不会变成城里人的宠物。物业的人走后，姚淑萍问小杨静为啥这样做。杨静说：“大嫂，鸡对城里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在农村妇女眼里，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宠物。我买来这些‘宠物’让你养着，就是为了留下你呀。” 姚淑萍越发糊涂：“俺只是你家雇来的保姆，值得你这样对待吗？”  杨静动情地说：“我这样对你，全是为了感谢你啊。”  姚淑萍迷惑不解：“可是，俺并没为你做什么呀。” 杨静问道：“大嫂，你家是不是收留了一个痴呆老太太？” 姚淑萍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姚淑萍沉吟了一下，说：“其实，那老太太是我的后妈。” 杨静告诉姚淑萍，她12岁时妈妈去世，爸爸又给她找了个后妈。长大后她嫁到城里，后来爸爸去世了，杨静就把后妈接到城里一起过。但没有了爸爸这条纽带维系，后妈跟她的关系显得有点生分，有时杨静和丈夫吵架拌嘴，后妈心里也长草。长时间的压抑使后妈精神出现了障碍，时而明白时而糊涂。杨静怀孕后，后妈负责做饭，一次洗菜时忘了关水管，水流了一地。杨静遛弯儿回来不小心滑倒了，结果摔得流了产。杨静是高龄孕妇，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怀上，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经过这次事件，后妈的病情越发严重，经常一个人到处乱跑，有一天终于走失了。后妈失踪后，杨静也曾去寻找，但找了几次没找到，也就算了。后来杨静常常自责，如果是亲生母亲走失，她会轻易放弃寻找吗?
       听杨静说完，姚淑萍不解地问：“你咋知道俺家收留的老太太就是你后妈呢？” 杨静慢悠悠地说：“那天我在街上喊住你，其实是被你的头发所吸引，因为只有后妈才会梳那样古怪的发型。我断定后妈被你收留了，才决定雇用你。”
        停顿了一下，杨静接着说：“听人说得了痴呆症的老人，喜欢重复过去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往往是她记忆最深处的。那时，后妈每天早上都给我梳这种古怪发型，但我不喜欢，因为一到学校里，同学们都笑话我。现在想起来，让后妈揽在怀里梳头，是一种很幸福的事情呢。” 姚淑萍感慨道：“是啊，不管亲妈还是后妈，其实都想给予子女更多幸福，但大多时候他们却感觉不到。” 两人正说着话，电话铃响了。杨静接完电话，高兴地对姚淑萍说：“大嫂，我儿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他在寄宿学校读书。”  “你儿子？你刚才还说……”
        杨静笑了：“哦，是我的养子。半年前，我丈夫下班回来，发现一个病倒在街头的流浪少年，就把他送到了医院。男孩病好后认我们做了干爸干妈，说什么要我们给他找个工作，挣钱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我和丈夫一商量，说你还小，先去读书……” 姚淑萍隐隐预感到什么，她坐在沙发里静静等着，等着那激动人心的时刻。
        不一会儿，外面想起敲门声。姚淑萍紧走几步，打开门。门外的男孩看见姚淑萍一愣：“妈，您怎么在这儿？”姚淑萍眼泪“唰”地流下来，一把将男孩搂进怀里：“小冬，妈总算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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