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从前

chenpro

这首歌唱道：回到拉萨，回到布达拉，回到我们阔别已经很久的家。
歌曲强烈的节奏和曲风让人一下子就能产生共鸣，但是今天肖雅特地赶来约我小聚时说，每个人都有一个不能实现的愿望，绝不像回到拉萨，回到布达拉那么简单。
见我不解，肖雅惊疑地看着我说，你真的不知道，我们永远也回不到从前了呀！
回到从前，我心里一怔，这真是一个大大的伪命题，可是现实生活中确实有我们不甘的心朝着这个方向不断的努力。
我想起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的故事不是很复杂，但符合肖雅的逻辑，开弓没有回头的箭，想反悔都没有机会。
我给肖雅说起了这个朋友的苦恼。
朋友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一个在事业上、生活上都不是很优秀的同事，一次酒后，失落之余，同事向朋友吐露了爱慕之情，同事可怜的表白让朋友震惊，面面相觑之后，朋友希望这是一个不曾发生的幻觉。
与那个不是太优秀的同事一样，我的朋友也是一个有家室的非自由人士。
朋友向我讲述时有些伤神，说彼此曾经的好感那一刻化做乌有，言语之间，朋友的眼角就流露出痛苦来。
她说，原本很平和的心，如今怎么也不能平静，两人共事时，少了一份坦荡，少了轻松和自然。
肖雅兴奋地一击掌大呼道，这俩个可怜的人儿要经过一段苦日子。
肖雅是心理学方面的高材生，其本人集优雅与无忌，内敛与张扬于一体，不等我追问，她就自顾自地开论了：这对可怜的人儿将来走到一起，势必很受伤，顶住压力，还要顶住彼此受伤的自尊，再分手时更要经历另一番后悔与伤害。
拜托了，难道没有更好的结局，肖雅此刻的张狂让我接受不了。
休得胡言！肖雅冷笑道：用脑子去想想，什么是痛苦？回顾！是回顾恼人不该发生的一幕，还是回顾着去滋生一切，这是一个‖成‖人‖的故事，只要两人共事，那就只有一个结果，要么现在两人势不两立，要么有了经历恋情后陌如路人，这取决于两人的态度。
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等待下文。
要好的结局吗？肖雅大喘一口气，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天各一方，不相往来。
面对肖雅的一番大论，我已经在心里作出投降，因为朋友真的回不到从前。
这个看似简单的故事是否只是一个开头，结果又是否真如肖雅所言，不是我能左右，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任凭朋友再怎么努力，回到从前，回到那个没有轻言的过去，是不可能了。
我心里很难过，这一刻，回到从前怎么也不像回到拉萨这般喜庆豪气。
我去过拉萨，去过两次，两次间隔近三十年。
第一次去拉萨时，我只是一个随着父母建设的脚步走四方的孩子。
这样一个年龄，我关心的不是拉萨的荒凉高远，也不是布达拉宫的神秘庄严，我所关心的是那个面色黑红粗糙，厚厚肿肿的双手在高原的风中随时都可能裂开来的男孩，我努力要知道每天赶了羊群向东方，是和太阳有什么约定吧？
我至今还记得，父母因建设需要更换营地时，我哭着喊着不肯走，还不顾大家笑话地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把放羊的男孩娶回家。
这些年里，我一直怀念着那个露出硕大奇白牙齿的笑脸，我们离去的那天，放羊的孩子没有因为我远离的行程而悲伤。
多年后，当我终于再次踏上这块土地，找到这个放羊的孩子的时候，我被眼前这个五大三粗，木讷害羞的男子吓了一跳，在他身上，找不出一点我不断怀想的影子。
这是一个真诚朴实的男子，从高大的马背上跳下来，在我的坚持下迟疑着不肯握我的手。
男子粗糙宽大的手让我想起了多年前那些迷人的阳光，在高寒不断的风里，有些温暖重回我的心田。
而眼前，男子那个同样朴实的妻子，把头轻靠在丈夫宽阔的肩膀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一个我记忆中模样的小男孩面色黑红粗糙，怯懦的藏在母亲身后，身心分裂着不肯接受我手中的糖果。
白色的毡房在身后的荒原上显得很孤单，妻子说，不会耽搁太长的时间，丈夫又要骑马远征。
告别一家人。
临行前，男子对我微笑，如多年前露出洁白的牙，他说，我的到来，远不是他记忆中的从前。
我不得不控制住内心深处涌动着的沮丧，我的这个为了确心愿的壮举，成了破坏力极强的莽撞行为，如果时光肯为我倒流，我情愿为这次相见做终生的准备。
可是，可是，转身时我心里有声音大喊，今天的一切，在我离开的这一刻，怎么又生生的刺痛我的心，生生的急着要变成今后的怀想。
晚上，我联系了远方的母亲，我说，我在拉萨，在布达拉，在母亲曾经建设过的地方。
母亲让我代她去看野地里那株沙枣树，在这个春天，该是花香千里了。
我寻遍了整个山，母亲不象我那么幸运。
我的眼里是布达拉宫的高耸霸气，是信徒们五体投地、叩伏前行的震憾，是镶翅法螺在法会上音色低沉如僧侣般的威严，除此之外，不见那些开花的树。
所以，当我倾极所能地描述着那些迎风飘香的花枝树果时，母亲戏谑地说我舌灿如花。
我的描述，远比母亲心中的记忆要光彩得多，母亲甚至笑着责备我应该在向她炫耀的访游影像记录里为她留下一个开花的片断，母亲喃喃的说，只要一个镜头就够了。
母亲的失望让我心疼，在自责不坦诚时听母亲补充到：其实这是一个好结局，万一记录下来的东西不是想要的，那会多么遗憾。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其实母亲早就洞察了生命中一些无意的背叛。
掩额泪下，回到拉萨，回到布达拉，却回不到我记忆中的家，回不到母亲心中的苦乐年华，回不到有母亲呵护轻斥的秋冬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