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穷人的故事（之二）

66666 · 发表于 2009年9月29日 15:27

今天来说说我的一个同事，准确点说，是我的一个前同事。 同事沈君某（讳隐其名，因为我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将他的事情发表出去，以下间称沈君），身材不高，约有一米七不到；皮肤较黑，嘴唇宽厚，脸相忠厚，原本身体壮实得象一头小牛犊一样；今年大概三十五岁，有一女儿；现在已离婚，原因不祥（也不大好问），女儿判归男方但跟女方生活。因为已经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现靠政府的最低保障金生活。父母均已六十开外，但尚可下地劳作（太重的活当然不行）。有一妹妹已经出嫁。 我是在1999年和他成为同事的。他成为我的同事的原因是他在我们的上级单位有个叔叔（这个叔叔是我们的上级领导）介绍近来的，和其他的被介绍近来的同事不同的是，他没有因为他的叔叔而与我们相处不好。大家在短暂的相处之后，很快就喜欢上他了。他没有和有些人一样依仗势力难以相处。 他为人忠厚老实，苦差累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从没有什么怨言，哪怕明明是不公平的派车。别人不愿意加班，他一个月可以加8个班。8个班，一个月也就8个星期天，每天还要住到乡下去，离城里距离二十多公里的农村。我们的班长曾内疚地对他说：“小沈，我也知道，我对你不公平，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是从心里不愿意叫你出车（就是一些路途远、麻烦的出车派单），有些人实在是资格老。”他总是憨厚地一笑：“没事的，没事的。” 每天一早就来到单位，除非今天刮风下雨。我们来到单位基本上就能喝上由他烧的开水，天天如此。而且他还得到了他所服务过的所有部门科室的一直好评，也因为这个，后来大家在为他生病而募捐时这些部门的人和我们驾驶员同事一样踊跃捐款。 总而言之，沈君得到了上下一致的好评。就是平时表现不好的人也是对他一致称赞的。 正是应了一句“好人不长寿，坏人活现世”的话，沈君于2003年6月突然感到经常头昏、眼黑，经上海某医院的检查，发现是得了脑瘤，体积达7CM*8CM。所万幸的是良性的。在上海医生的高超医术的治疗下，在加上沈君的身体原本就很好，康复得很快。一个月以后，他顺利出院了。 沈君的家境不算太好，一般吧。如果不是同事们的踊跃捐款，很有可能会因此“因病致贫的”。在他生病住院期间，我出谋捐款，得到了大家的积极响应，并得到了车队领导的支持。这里要提到他原来曾经服务过的部门，这些同志也捐了，而且还不少。最后共筹得26800多元。手术费当然不止这么多，但是这极大地缓解了他的困难，因为捐款支付了主要的支出。 这里还不能不提到我们单位工会组织的“共济互助基金”。这个基金是半官方、半民间性质的。每个职工出一百元钱，单位再出一部分组成的这么一个基金。职工有困难，可以申请，但是也不会太多。基金会出了二千元，这已经是高的了，以前有生癌症的按照章程才能补助三千元。因为有困难的职工也不少，雪中送炭吗！ 他顺利出院后，我暗示他要表示表示。他请人写了一张表扬大字报，送到单位，贴在大门口。 余下来的事情就有点麻烦了。什么麻烦事情呢？也怪他的病生得不巧，就在他住院期间，我们单位正好搞规范用工的事情。原来他们都是临时工，少的干了三四年，长的干了十几年了。规范用工就是和他们签定劳动合同。先签一年的，一年后根据表现再签二年的，二年后再签五年的，越签越长。还给他们交纳三金，一样也不缺。当然和我们还是有区别的，因为人员性质不同，实际上同工不同酬。但是和原先比总是个进步。 他的麻烦就在于他的病生得实在是时候，偏偏生在要签劳动合同的时候。我们很多人努力了，也包括我。我的班长满腹牢骚地对我说：“小沈毛病生得实在巧，要是先签合同再生病那多好！”。 牢骚归牢骚，沈君就这么回去了，带着大家的遗憾回去了。他回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和我们联系。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情况怎么样了？工作重新找到了吗？ 2007年的12月份，我们单位的一只220KV变电站投运，车去了很多。有个人说起了他，说他得了癌症，人连站都站不起了，这几天（12月份是冬天嘛！）只有在门口外坐着晒太阳的份了！我听了真是大吃一惊。提起了他，我们半个上午聊的都是他，大家都是唏嘘不已。 我的同情心尤甚，好象是我害得他走到这一步的。下午，我还在变电站，我想：我该做点什么呢？我能帮点他什么呢？ 我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他的原来的号码一律没有用了，手机号和家庭电话都不通了。我忽然想起一个人，也是我的另外一个不在一个班的同事，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他的老婆娘家和沈君是一个村的，房屋前后隔行。我找到徐君，托他给沈君送去一千元钱。沈君的的是胃癌，割去了大半只胃，也不知道送什么东西好，干脆送钱，随便他买什么东西。 我过了几天我 向徐君要了他的一个小灵通号码。我打给他一个电话，我才明白这几年都发生了些什么。原来他离开单位后自己也曾出去找过工作，就在2003年他离开单位的那一年，他出去找工作，路上不幸出了个事故，摩托车翻了个大跟斗。人摔得瘫痪在床好几个月，但万幸捡回一条命。小家庭由此开始产生裂痕（这是我猜的，他没有说）。 住了几个月的医院后出院，出院后又休息了大半年。总算是从阎王爷那里走亲戚回来了。因为治疗花了很多的钱（按照他当时的伤情，不死就很不错了，是医生妙手回春的医术救了他），家庭彻底变得贫困了。上次开脑瘤主要原因是捐款成了主要支出的来源，这次可没有任何捐款。而且除了高昂的手术费外，不菲的住院康复费用，以及出院后的费用一下子把一个家庭击垮了。 后来他好不容易康复起来，但是人变得一塌糊涂（指身体极差）。 “后来呢？”我在电话里问他。 他说，后来么生活（方言，意思是工作）也做不了，一样也做不了，除了能干点轻活，重活也干不了。（在农村，下不了地田，你就和废人差不多了）今年的上半年感到胃不舒服，到医院一检查，胃部切片一做，癌症！就又住院了。看掉了好几万，一只胃切了大半，每天要吃好几顿饭，一吃就饱，一会就饿。 我其实已经知道了他老婆离婚的消息，但不知道该如何问，挺难问的。我转了转脑筋，小心地问：“那么你老婆呢？只好靠老婆做保险（原先在农村做点保险代理，也算是有点收入）维持这个家了。” （我在这里显得有点不那么厚道） 电话那头稍微顿了一下，说：“老婆离婚了，协议离的。” 我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是当我听到这句话还是感到十分的惊讶。我“哦”了一声之后又问：“什么时候？”。“去年。”“你生癌后吗？”“不是，是之前”。 我的心有点沉重：“不好意思，我们呀不大清楚你已经离婚（我在此撒了个谎，但不好意思是真的）”。他说，没有关系的，离就离了。我再问他，你不是有个女儿吗？判给谁了？沈君说，判给他了，但是抚养归她，现跟着她妈呢。 这时候我突然产生一个想法，我对他说：“沈君，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他说，能有什么打算？就这样过过了罢，每个月有政府提供的低保金270元。我说，低保金只能保证你不饿死，我问的是你今后长远的打算。这时我隐晦地提到你的父母都六十多了，你今后怎么办？ 他虽然生病，但脑子没有病，他听懂了，似乎是有点茫然地说：“我能怎么办呢？农村里么就这样了。这又有啥好办法吗？”我这是就把我的想法说出来。我对他说，我来借给你五千元钱，你自己开个家庭会，各方多想想办法凑点。找个小型的稳妥点的项目，趁你父母目前还能帮帮你，赚点钱。赚了归你的，亏了归我。我给他举了几个例子，我说譬如养养鸡，不花什么力气，鸡吃得也少，城里的草鸡要卖十六到十八元一斤；你自己也好吃两只补补身。再如养猪，现在国家真好提倡养猪，城里的肉贵得吓人，连大骨头都要卖十二元一斤呢！养鸡、养猪又不要什么太大的技术，本钱也不会太高，应该可行。最后我说，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并不是一定要强迫你去做。沈君说他明白我的意思，谢谢我，让我考虑考虑。 过了三天，我再次打电话给他，他说，我们商量了，不行。我和没有问他为什么和老婆离婚一样，也没有问他。只是“哦”了一声。聊了一会我挂了。 这个月的前几天，我又找到徐君，给他五百元钱，给他说，这五百元钱分两个部分，其中的二百是给他的，过过年买点东西什么的；其余三百元是给他女儿的，虽然判决是给他的，但是毕竟孩子还小，在她妈那儿时间长了感情上要对你做父亲的生疏。三百元钱给她女儿买点东西，买件衣服，请她回来吃顿饭，表示一下你做父亲的心意。 我顺便把我上次对沈君说的事情请徐君再次转达给沈君，就是搞个小项目的事情，但我强调我不搞强迫。徐君说知道了，一定会把意思传到，把钱送到。我请徐君对沈君说，有什么问题给我来封信。 我这几天正在等他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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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