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侦察记》版本浅析

新联 · 发表于 2012年8月24日 20:26

《渡江侦察记》版本浅析（上）

香港翁明新

最近，北京人美“连环画出版社”再版50开小精顾炳鑫绘《渡江侦察记》。在连藏界掀起新一轮购买热潮，还有人进行炒作。凡名家经典之作，都是连友喜爱和收集的目标，这册《渡江侦察记》亦不例外，不但成为连友收藏的珍品，亦是美术工作者和美术院校学生学习和临摹的范本。几十年来，凡提起顾先生的大名，人们便会联想到他的这本代表作《渡江侦察记》，美术界连藏界的人士写文章，有关顾炳鑫的内容，亦几乎会提及《渡江侦察记》的美名。可见《渡江侦察记》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和影响。《渡江侦察记》的艺术成就早已被美术界所肯定和推崇，成为名连环画界脍炙人口的连环画精品。自五十年代初版之后，至今已有多种再版本，现就这些再版本谈一谈笔者的粗浅看法。

《渡江侦察记》五十年代的初版本，笔者没有收藏，详细情况不了解，不敢信口开河，无法评说。但有趣的是，当年初版本面世后，我在广东汕头市读中学的学校美术组，采用4开的图画纸临摹《渡江侦察记》的一些内页画面，然后张贴在教室外面的墙壁上供同学们观赏，获得大家的好评。每当放学，我总会站到这些画作面前反复欣赏，流连忘返，为这些精彩的临摹画本而啧啧称赞。从此，《渡江侦察记》深深地印入我的脑海中，终生难忘。

我现在收藏保存的老版本，是32开外文版《渡江侦察记》，1958年第一版越南文，是五十年代在广西南宁市“外文书店”购买的。经历人生风风雨雨，颠簸坎坷的半个世纪的历程，我一直不离不弃，珍藏着它。虽然封面是平装本，但纸张厚实，内页为双胶纸，纸面光洁，手感极佳，颜色无明显发黄，现呈梨花白色。由于纸张纤维结构细密坚实，表面光滑，不易受潮和藏污纳垢，不生霉变和发黄，在南方是较少见的。这是双胶纸的最大优点。由于开本大，画面细微之处相对放大，观赏时历历在目，非常精彩。其黑、灰、白三色层次分明，人物形象结构比例非常准确、形神兼备、黑灰线条疏密有致、清晰明快、表露无遗。正面人物大气凛然，反面人物面部、体态略作丑化，在艺术表现形式上有所区别。画家在构图中十分注重人物、道具（如武器、车辆……）、场景等光影的处理，使每一幅画面成为可视性极高的立体空间图像。这是它引人入胜之处，令人怡神悦目，展示了铅笔素描的深厚功力和绘画技巧，受到画界人士和美术爱好者的高度赞扬和好评，是当之无愧的。外文版《渡江侦察记》的封面画以完整版182幅中的第51幅作为蓝本渲染水彩而成的。下面一行是咖啡色底圈以白色边的越南文书名。封面画内容描绘李连长、刘四姐和战士们隐蔽在丛林中进行侦察活动的情景。他们警觉、镇定、刚毅的表情和必胜的信念跃然于画上。此幅画特别突出了刘四姐的英雄形象，那飘动的短发闪耀着光泽，黑里透红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白底小蓝花的长袖唐装上衣十分鲜丽，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她与全套戎装紧握着枪的李连长和战士们正在聚精会神地眺望着前方，观察着敌情的变化，在绿色树丛的辉映下，战士们的形象十分威武，这是一幅充满着战斗激情的水彩人物画，有百看不厌之感。本书原版182幅，但此外文版只有152幅，居然删除了30幅，或多或少地影响了画面的连贯性和故事的完整性，是这本书的一大缺憾，亦是五六十年代外文版连环画的通病，留下了不可弥补的损失，令读者既失望又无奈啊！

九十年代，又收集到一册老版本人美社48开《渡江侦察记》60年代版本，封面的四个边缘围绕着一圈红底白花图案的花边，俗称“花边版”。这是人美社“大众画库”套书（共43册）中的一册，封面画的内容记不清了。出版此版本的六十年代初期国民经济正处于困难时期，故此书用纸较差，纸质粗糙。直至二十一世纪初年，此书内页用纸已变成土黄色，纸质变脆，极易撕裂。印刷方面，部分画面模糊，灰色调子不能充分显现出来。最令人不快的是内页作了许多删减（具体数字已记不清楚），由于印制质量不佳，几年前，连同一系列的48开花边版《鸡毛信》（刘继卣绘，内页同样作了许多删除）一起送给了别人，这二册“花边版”便这样悄然离开了我。

“文革”之后，上海人民出版社于1977年再版64开本《渡江侦察记》顾炳鑫绘，封底版权页未注明印数。封面画为顾炳鑫新绘彩墨画，画中李连长和刘四姐半侧着身体隐藏在密密的翠竹丛中，只露出上半身。李连长全副军装，肩披风褛，红色的五角星帽徽和长方形的领章特别耀眼；刘四姐那具有动感的短发和红白相间竖条纹唐装上衣显出俊秀硬朗的个性，他（她）们红光满面，雄姿英发，双眼注视着右前方；嘴唇紧闭，屏息静气，监视着前方敌情的动向，正考虑着采取怎样的应变措施。《渡江侦察记》五个红色楷体字，外加白色边框，显得格外端庄美观，整个画面气氛热烈而紧张，是一幅人物处于侦察状态的立体图像。用翠绿、草绿和红色等三色组成主体色调，具有较强的视觉效果，很耐人寻味。此幅封面画展示画家在传统中国水墨画方面的功力和造诣。其高超的彩墨画技巧令人折服和赞叹。本书印刷选用高质铜版纸，在那个年代是较为罕见的。只有印制彩色版连环画才会采用这种高级纸张的。在“文革”经济大受破坏尚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大概因为是名家大作的缘故，才有条件和机会享受这种“优惠”的待遇吧。其用纸至今历经卅余年，居然不泛黄，不霉变，依然整洁如初。纸张内页挺括不皱褶，可见用纸的优劣对连册的保存是十分关键的。此书印刷方面，油墨均匀，画面黑白分明，灰色调子能充分展现出来，黑灰线条排列有序，总体质量不错。但遗憾的是，此书的每一幅画面都布满密密麻麻的雪花白点。用放大镜观看更加明显，极大地影响了全书的观赏效果，实为可惜。我曾将此书内页与文革前人美版48开“花边版”作对照，才发现战士的军帽和衣领添加了五角星帽徽和长方形领章，部分画面也作了一些修饰加工，增加了一些人物和道具（如武器、小木车）的阴影排线……。我以为是上美社在再版时作出修改添加的，抱怨出版社不尊重画家的意愿和创作成果，私自妄为，心情非常不快，曾将此事去信给北京一连友查询，但未得到回复。直至最近，北京连环画版50开小精版面世，在“再版后记”中，读了顾炳鑫之子顾子易先生的那篇回忆文章，才知道当年顾炳鑫添加帽徽领章的往事，那是出于某种压力之下才无奈地作出修改的。这件事才真相大白，亦使我消除了对上美社的误解。借此机会向他们表示深深的歉意。

新联 · 发表于 2012年8月24日 20:28

《渡江侦察记》版本浅析（下）
香港翁明新
2004年上海人美社以32开大精装的形式出版大开本《渡江侦察记》，这是继32开外文版《渡江侦察记》之后，相隔四十六年才出版第二种大开本，真是令人喜出望外！这也是上美社第一次出版大开本《渡江侦察记》。为郑重其事，上美社作了特别安排。首先，在扉页上连续刊载连坛泰斗姜维朴先生写的两篇纪念顾先生创作《渡江侦察记》的文章，高度评价顾先生对连环画事业的重大贡献和《渡江侦察记》的艺术成就。接着，又在另一扉页用大字特别标示：“谨以此书纪念顾炳鑫先生及他创作的《渡江侦察记》出版50周年”，这些举措都是绝无仅有的，可见这本书的出版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和重大的历史价值以及收藏价值。由于32开大开本画面细小部分都能显露出来，绘画上运用的各种线条，包括直线、横线、斜线、表现各种花草树木等各种不规则的线，纵横交错的线，构成人物、道具、场景轮廓的黑线，表现浅色阴影部分的灰线……等等，均淋漓酣畅，让人过目难忘。铅笔画用排线组成的明暗黑白对比关系得到充分的展现，其演绎的技巧非常娴熟。画家是经过刻苦的钻研和努力去营造各种惊心动魄的侦察场面和激烈的战斗场景，深深地震撼着读者的心灵，以此教育下一代人：中国革命的成功是千百万的革命战士和革命烈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让我们缅怀过去、珍惜现在、展望未来，保卫我们的红色江山永不退色。画家用黑色笔勾划出人物、道具、场景等等的轮廓，形成清晰的物像，用“轻描淡写”的笔法塑造物象阴影的灰色调子，与留白的那部分营造出铅笔画排线所组成的黑白灰三色的立体光影效果。画面的优美感油然而生，线条繁而不乱，各种物象的形态生动自然，真实传神，有百看不厌之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铅笔素描连环画精品佳作，一经拥有颇有满足之感。观赏之余总是爱不释手。这是此册大作的艺术魅力所在，人见人爱。此书封套上的彩色画估计是顾先生的力作。背景是风景的部分，天上乌云密布，中间透着一点亮光，映出灰白色云带，长江的江面上，江水乌蓝蓝的，翻着白色的浪花，正中有一只下了风帆的木船正在从对岸驶过来，船头站着一人，在挥手指挥木船前进，此情景表明：在漆黑的夜晚木船载着战士们冒着生命危险在渡江。画面的左侧展示李连长和刘四姐的形象，李连长身穿草绿色军装，右手紧握盒子枪，随时准备战斗。后侧方的刘四姐身着红底白色圆圈的唐装上衣，胸前交叉着盒子枪带和文件盒带，他（她）们正凝视着右前方，观察着敌情，李连长的军帽和衣领都没有帽徽和领章，与内页画面是一致的，是符合当时历史真实的。此幅画切合了渡江和侦察的主体，比七十年代64开本的封面画更具有视觉冲击力，立体的全方位的展现渡江侦察的壮举。画面背景流动着的云、江水和木船，突出了左前方两位人物的主体形象。这种以动带静、动静结合的巧妙布局和精致而独具匠心的构图蕴含着西洋绘画中特别强调的透视、光感、立体、空间的论理成分和深邃的内涵，是此封套画面精彩之处。此书印数4000，定价36元。由于是名家名作，罕有的大开本制作，以及获奖作品，在市场上被大力追捧。据说目前已升值10倍以上了，广大连友都视为掌上明珠。此书选用当年非常流行的轻质纸，其纤维结构疏松，间隙增多，质地不填密，不结实，故表面粗糙而不光滑。这种纸吸湿性强，易受潮而霉变，氧化过程加快，纸张易发黄。我所购的32开大精和50开小精中，凡采用内页轻质纸印刷的，几乎不同程度地泛黄、霉变（霉点或霉斑），无一幸免。包括这本32开大精《渡江侦察记》，令我痛心不已。南方（特别是香港海洋性气候）潮湿多雨，新闻纸、轻质纸、宣纸印刷的连环画，都发生内页泛黄霉变的情况，但双胶纸、铜版纸以及近年选用的优质纸较少发生这种情况，对连环画的保存十分有利。而霉变和氧化泛黄的情况是自然现象的，无可奈何的。
2010年，名不见经传的内蒙人民出版社，以蒙、汉两种文字，50开精装加长版的形式出版顾炳鑫绘《渡江侦察记》，这种加长版是为了增加内页的空间容量而特制的。在目前流行的50开小精中较为罕见，是为了解决多一种文字的容量而加长的。内蒙社出版名家大作《渡江侦察记》是意想不到的壮举，见证了他们的雄心壮志，小社同样能够打造精品佳作。此书封面装帧设计颇具创意，封面封底采用印模技术形成连续的波浪纹图案，隐约点出渡江侦察这个主题思想。整个封皮设计成枣红色，为渡江侦察的成功创造热烈气氛。封面中间一幅如火柴盒大小的画，显得有些小器了。封面画内容与上美32开封面画相同，左侧竖直排列的蒙文和下面横列的汉文“渡江侦察记”五个凹版压膜的金字，金光闪烁，格外耀眼生辉，枣红色和金色的搭配，喜事相逢，意味着渡江侦察的胜利和连环画事业将再创辉煌，前途光芒四射，其含意让人回味无穷。封套的封面画则采用五十年代初版时的封面画，描绘李连长率领侦察班战士渡过长江，正在岸边搭成人梯，艰难地攀登石壁的战斗场面。在下面搭人梯的战士，咬紧牙关，忍受着超负荷的重量，用最大的力量支撑着上面攀登的战士；登上石壁的战士正在吃力地攀爬着；刚跳下水的战士向岸边冲刺靠拢着；另一涉水的战士，自觉地警戒着侧方江面。整幅画面，人在动，水在流，充满着动感。右上方的战士踏上左下方的南岸石壁，象征着解放长江南岸的半壁江山的战斗开始了。画家的构思是十分意味深长的，饱含着深厚的战斗激情。画面上浅蓝色的江水，翻着白色的波涛，战士们身穿的青绿色军装和军帽，还有深绿色和淡褐色的石崖，以及咖啡色的书名，这些设色都属于冷色调。但这种紧张惊险的攀登场面，却能使读者热血涌动，怦然心跳。冷色调却产生了激动人心的热效应。这是画家高度的艺术修养的体现，令人佩服和赞叹。封套的封底中间印着二幅上下排列的封面画，上幅与本书封面画相同，下幅选用上美1977年64开本《渡江侦察记》封面画。无形之间此书的封套印刷了初版和再版本的三种《渡江侦察记》封面画。这是内蒙社的首创。随书又赠送三张印着此三幅封面画的收藏卡。遗憾的是外文版《渡江侦察记》的封面画未能随书付送。本书用纸上乘，选用了优质纸，但内页画面印制不尽人意。画面黑糊糊的一片，线条及有些画面连在一起看不清楚了。细小部分更是无法展现出来。不知为什么深圳这间全国闻名的彩美印刷公司，用数码技术控制流程而未能控制油墨的浓度。把此书印刷成炭笔画的效果，真让人不可思议。
2011年5月，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由人美、上美、津美和连环画四大出版社联合出版“百种红色经典连环画”。我收集到其中一本50开平装本《渡江侦察记》（顾炳鑫绘），定价12元，无印数（市场炒作近百元一本）。由于此书封面有损伤，我以30元购回，还是觉得物有所值。此套书一百多册分装四个“集装箱”，估计印数不会太多。全套中只有这么一本《渡江侦察记》，弥足珍贵啊！此书由于其特殊的身份，属纪念性专辑版本，其收藏价值就不言而喻了。从封面的设计可以说明设计者的独特匠心。此书封面右侧（占整个封面的1／4处）以橙红色作为底色，竖直排列着二行字，靠外侧处有白色仿宋体小字“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百种红色经典连环画”，一语点明出版此书的重大历史意义。靠内侧另一行用金黄色黑体字书写“渡江侦察记”书名，显得端庄大方。这种以橙红的底色，衬以金黄色字体的暖色调映入眼帘，有强烈的光感效果。暖色代表着热烈、隆重、庆贺、欢乐、激越的意义。再配合主体人物的红、黄色互相呼应，产生热烈庆贺的艺术效果。是此书设计者精心营造的成果，颇具创意。本书用纸质优，内页印刷质量超越人美48开花边版、上美64开平装本、内蒙50开小精加长版，是值得收藏的另一版本。
2011年10月，北京连环画出版社出版50开小精《渡江侦察记》（顾炳鑫绘），印数3500册，定价39元，此书封面画与上美1977年版64开本相同，不再赘述。封套的封面画选用第51幅的内页作为封面画，为黑白版本。假如能处理成为彩色画面，其视觉效果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这张封套封面画内容与五十年代32开外文版的封面画相同，不同的是外文版封面画是彩色渲染的，色彩柔和优雅，引人入胜。黑白画与彩色画，对视觉的感应截然不同。鲜明的色彩引发心灵的感应，属于亢奋、愉悦这一类型。相对而言，对黑白色的反应趋于沉静、随和这一类型，因此视觉感应对心理产生一定的反射作用。这是彩色画面更加能够引起人们关注和喜爱的原因之一。本书硬精装封面画与上美1977年64开本《渡》的封面画完全相同。两者的封面画和内页战士们的军帽、衣领都添加了帽徽和领章，务求封面和内页在此细节上达到完全统一。本书内页选用质感极佳的优质纸，纸张微黄，质地细密光滑，是不容易受潮霉变的。本书从封套、封面画、硬精装以至内页画面的设计、印刷、装帧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印刷油墨浓度恰如其分，画面物象清晰度较佳。本书后面附有9幅原稿的缩小样本，与内页的第8、11、20、24、51、77、84、97、129等9幅图对照比较，此9幅内页与9幅缩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属于高仿真内页。那些不是原稿印刷的内页，经数码技术处理后，其印刷质量已有明显提高，达到接近原稿水平。因此，笔者认为连环画版《渡江侦察记》比其他小开再版本略胜一筹。在没有全原稿情况下能达到如此的制作质量，是值得庆幸的。这要归功于现代高精数码化技术带来的成果。
现在，大家热切地期待着上美全原稿50开小精《渡江侦察记》的再版。它可能是50开小精《渡江侦察记》的终极版了。我曾梦想着在有生之年能够有幸地观赏到特大高仿真开本（12开或8开本）《渡江侦察记》的面世，让广大美术工作者和美术爱好者，有机会近距离地全方位的借鉴、学习、观赏《渡江侦察记》作者高超的绘画技巧，登峰造极的艺术成就，完成平生的夙愿。这种特大开本目前也只有上美和吉美有条件制作出版，盼望他们能积极考虑和实现。
半个多世纪以来，《渡江侦察记》的收藏热潮历久不衰，赞许之声不绝于耳。因为它是顾炳鑫的代表作，获奖作品，连环画精品佳作，也是铅笔画的范本……。种种的荣耀和赞誉，构成了它夺冠的含金量，称得上是中国连环画不朽之作。
顾炳鑫绘《渡江侦察记》在中国连环画史上永放光芒。

原载《连环画世界》2012年4-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