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连环画的故事】趣话“小人书”

peaceping · 发表于 2018年5月23日 11:36

连环画”民众俗称“小人书”，对于这种文学与绘画完美结合的艺术形式，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痴迷与喜爱。

   我的童年时代便是在小人书的陪伴下度过的。童年时代，我们这一代人没有见识过令人眼花缭乱的现代娱乐，绝大多数的家庭甚至没有电视，连看一场电影都是极奢侈的事情，于是小人书便成了我们这一代人儿时最主要的精神食粮。记得小时候逃课去书店买小人书是我们最大的乐趣，不过，当好不容易盼来一本新版的小人书时，书店的营业员非要捆绑搭配一至两本诸如《怎样消灭害虫》、《怎样养猪》等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书籍，虽然对这种无理的搭配恨得咬牙切齿，但为了能拥有自己喜爱的小人书，也就无法拒绝这样无理而蛮横的混搭。


   儿时的我喜欢看小人书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走路时看、吃饭时看、当然上厕所时更要看，在厕所里看书呆久了，会遭来家长的一顿痛骂：“你格老子屙的哪样屎？老子以为你死在矛司（厕所）里了呢”！特别是上数学课，云里雾里的也听不懂，便觉枯燥，就悄悄的摸出小人书如痴如醉的偷偷翻阅，小人书里精彩的故事和精美的绘画有时候会让我完全忘了自己在课堂上，跟着小人书里的画面和情节要么癫狂，要么傻笑，要么悲戚，正在课堂上口若悬河的老师见我如此“入戏”，还以为我发了“羊癫疯”，跳下讲台，一记耳光早已重重地横扫在我的脸颊上，火辣辣的感觉顿时使我如梦初醒，但见心爱的小人书早已化成片片纸花在教室里飞舞，更要命的是老师还要向家长告状，这自然又要遭来一顿“杀威棒”，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不说，家长会一怒之下将我心爱的小人书化为灰烬，望着书堆上跳动的火焰，自是心痛不已，为了买来这些宝贝，我不知要攒多久的零花钱、也不知要捡拾多少废铜烂铁和牙膏皮变卖啊！
                                                                  psb (1).jpg

儿时，除了自己省下的早餐钱和卖废品能得到些钱外，其实我是没有多余的钱来购买小人书的，记得有一次在书店里看到连环画大师顾炳鑫先生的代表作《渡江侦察记》，喜欢得不得了，手里却没有一分钱，眼看这本书就要“下架”，心急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过急能生智，回家便装肚子疼，一头倒在床上不吃不喝，直到第二天下午方才引起家长对我“病情”的重视，便问我想吃些啥，我一听来了精神，立即从床上腾空而起，连说：“我哪样都不想吃，可不可以给我买本《渡江侦察记》嘛”？家长闻言便识破了我的鬼把戏，于是一句不冷不热的咒骂灌进了我的双耳：“买书？你一翘屁眼老子就晓得你要屙哪样屎”！装了两天的病，饿得眼花头昏不说，还从小伙伴那里传来一个坏消息，《渡江侦察记》在我装病的那天下午就已经从书店里“下架”了。几年前，人民美术出版社和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均重版了顾炳鑫先生绘画的《渡江侦察记》有32开和50开两种版本，我一口气在网上买了6本，收到书后，我乐了两天两夜，自有些抱得“美人”归的幸福感觉。
儿时的我实在无钱买书小人书时，便只好去县里的文化站阅读小人书了，文化站里的书架上有成排的小人书，很是诱惑人的，花上几枚分币便可以看一本，倘若看见了绘画极好的小人书，便会想法“窃”走而据为己有，不过在文化站“窃”书一旦被管理员抓住，后果自然是很严重的，我的很多小伙伴“窃”书时都被抓过正着，而我在“窃”书时由于手法高明，加之表情淡定，镇定自若因而屡试不爽，从未失手，在我收藏的旧小人书中，但凡盖有“文化站”字样的，便是我“窃”来的，当时虽然用“窃书不算偷”来安慰自己，但是今天却懂得，这本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尽管老师和家长都把“小人书”视为“闲书”而严禁自己的孩子阅读，但我依然执迷不悟，因为小人书里那精美的图画，动人的故事让我对这种艺术形式赞不绝口，自己也仿佛置身于小人书的世界里，与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同悲、同喜、同欢笑。我看过的小人书大都绘制精美，许多出自名家手笔，像我现在收藏的《山乡巨变》、《武松打虎》、《桃花扇》、《铁道游击队》、《青陵台》、《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聊斋志异》、《满江红》、《朝阳沟》、《十五贯》、《三打祝家庄》、《梁山伯与祝英台》等均出自我国老一辈连环画家赵宏本、贺友直、韩和平、丁斌曾、墨浪、张令涛、胡若佛、刘继卣、王弘力、徐燕孙、王叔晖等连环画大师之手，这些作品风格各异，画风严谨，画面精彩，每一件作品都凝聚了画家巨大的心血，我常常翻阅这些作品，总能唤起我对童年时光的记忆。
小时候，我的纸书箱里有很多小人书，是令小伙伴们羡慕嫉妒恨的“小人书大户”，但遗憾的是失去了很多经典作品，而最让我心痛的是丢失了《黎明的河边》、《东郭先生》等一大批小人书，这些丢失的书中，有的是被小伙伴“借”去了，有的是被老师和家长没收了，最让人郁闷的是我的那本汪玉山先生绘制的《薛刚反唐》，既未被小伙伴借去，也未被家长或老师没收，好端端的放在书箱里便神秘地消失了，几十年来，我一直挂欠着，但是这本我喜欢的小人书可能早已“尸骨无存”，我也无法再找到它。有一次我失去了300多本小人书，这是我的小人书遭受的最惨重损失，23岁那年，由于长期看小人书，我似乎也积攒和培养了一些独特的精神气质，再加上装神弄鬼好不容易吸引了一位女同学，于是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爱情当然会让人神魂颠倒，我也不例外，那年寒假，女友要回家去，临行前她没有吻别的浪漫，却提出要借我的小人书回去看，当时她的这一要求犹如晴天霹雳，险些让我失态，但为了讨她的欢心，也为了稳住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我不得不故作镇静，也不得不故作大方，更不得不作出重大的决策和牺牲，毅然打开我的书柜任由她尽情挑选，她一高兴，居然一口气拿走了我的300多本小人书，像《太极杨舍命偷拳》、《中国武术连环画》（套书：含《香港功夫王》、《醉八仙》、《云海玉弓缘》、《八卦莲花掌》、《铁臂扫群奸》等20余册）、《铁道游击队》（套书共10册）、《少林三德武僧》等全被她拿去了，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些书全是我心爱之物，再加上崭新的十成品相，真是让我有如五雷轰顶、心如刀绞，很有大清帝国向西方列强割让土地的痛苦感觉，看着女友抱着我的小人书露出灿烂的笑容，给我挥手说了一声“拜拜”！便飘然而去，于是我隐隐的感觉到，我的这些宝贝已是在劫难逃，兴许是再也回不来了的，即便是有幸回来，恐怕也是品相残缺，面目全非了，不出所料，寒假过后，女友迅速而又毫不留情地让我变成了她的“过去式”，面对这样的变故，说实话，我当时确是难以承受，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女朋友，还有和女朋友一起消失的我心爱的小人书。

小人书是少年时代的我了解外部世界的唯一窗口，小人书不仅让我增长了见识，更重要的是让我对绘画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并最终成就了我的事业，在我的一生中，小人书对我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至今，我依然钟爱着小人书，重新寻回我儿时读过的小人书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现在，我又拥有了好几千册的小人书，当然也有很多精品，像《地球的红飘带》、《李双双》、《鸡毛信》、《西厢记》、《误入白虎堂》、《西安事变》、《八大样板戏连环画》（套书共8册）等均已收入囊中。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人民美术出版社、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等很多出版社近几年也重版了许多经典的老版小人书，使得我的小人书收藏更加丰富多彩。
我现在的夫人特别支持我收藏小人书，她知道小人书是我的另一种生命和灵魂，收藏小人书是我最重要的生活方式之一，我没有买车，却买来了几大书柜的小人书，她也从来没有埋怨我半句，在她的支持下，被前女友“借”去的那些小人书逐渐又买了回来，虽然是老版重印，但毕竟是又回来了，一想到我那些题材丰富，绘画精美的小人书，我常常会从梦中笑醒，“借”走我300多本小人书，然后又过河拆桥一脚把我踹了的那位前女友，我早把她忘在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