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与连环画

惊世少年 · 发表于 2010年12月7日 21:13

我的妈妈与连环画
　　
我的妈妈与连环画　　从小到大，我妈妈是我收藏连环画最大的阻力，她不但不支持我买书，而且动辄以撕书、烧书相要胁。在她的眼里，小人书就是杂书，看小人书就是不务正业，她才不考虑看小人书使我长了多少知识、明白了多少事理呢，因此，我对她真是又恨又怕。她还是"杀害"我4000册藏书的"凶手"：在未征得我同意的情况下，她自作主张，把我十余年"呕心沥血"收集来的连环画非常轻松、大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全部处理掉了。
　　考完高中的那个暑假，因为既没有作业，又没有压力，我东南西北地玩了个遍：白山市两个姨姨家、长春叔叔、伯伯、爷爷家，营口舅舅家，我都去了，到一处，就发动大家替我收集连环画。86年的时候，连环画已呈颓势，很多人不把连环画当回事，因此，我没费多大力气，就"划拉"了1500余册。运回家，仔细统计了一下，我的藏书已达4000册了，我爸又替我做了一个大木箱，才装得下。
　　上了高中以后，学业日紧，我渐渐无暇顾及我的那些宝贝了。之后的三年，升学的压力日增，连环画在我心中的位置已不复当年那么重要。而此时，受大气候的影响，连环画忽然间似乎销声匿迹了，以前与我朝夕相处的"小人书"不知不觉间被五彩缤纷的电视节目和形形色色的书报杂志所代替，"小人书"被彻底打入了冷宫，我对连环画的关爱也有些淡漠了。89年，我考入了长春的一所大学。临上学前，我闲极无聊在房间里转圈子时，忽然发现了那几只大木箱。我掀开了其中一只的盖子，看到最上面的几册书的封面已被厚厚的灰尘所覆盖。这时从我的心底泛起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我原来的最爱，什么时候沦为"丑小鸭"了呢？我拂去尘土，一本一本地看了很长时间。后来我扣上盖子，呆呆地站了一会，就离开了。我没有想到，是我的薄情寡意，在客观上宣告了它们的"死亡"，如果我当时还是那么爱它们，我一定会嘱咐家里人，替我照看它们，那么，它们是不是就不会横遭厄运了？
　　我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我最后一次完整地见到它们。
　　上大学直至毕业参加工作，虽然离家只有200余里地，但回家的次数还是有限的，即使回去，我也没把那几只大木箱已被我父母移至后仓房这一事实看得有多严重。我再次想起关注它们是在93年，一次我去一家电脑公司取资料，发现一个人在看小人书，熟悉的封面使我立即知道那是"敌后武工队"中的一册。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了，我忽然非常迫切地想要看一看我的大木箱。一周后，我找了个机会回了趟家，这一次我没有象往常那样先去望亲访友，而是急切地寻找那几只木箱。我遍寻不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我问妈妈木箱的下落，她好半天才明白我是在问那些"小人书"，于是她很简短、很不以为然地（正如她一贯的对待连环画的态度）说出了五个字："让我送人了。"
　　我当时如遭雷击，头脑一片空白。回到现实中后我的气愤是可想而知的，我大吵大闹，诉说着因收藏连环画而受的种种委屈，诉说着为了配全某套书所费的周折。我足足吵了一个多小时，直至精疲力竭。这期间我妈很冷静地看着我闹，待我平静下来，她才说了一句责备我的话："你都二十多岁了！瞧你这份出息！"
　　她根本就不在乎我的真实感受。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她不会理解这对玩是怎样的一种痛楚。对她我实在已无话可说了，我如今也不知道我是经过了多少时间，以何种方式，以及怎样从这个残酷的事实中解脱出来的。
　　但有一点我明白，我毕竟已成年，我不能总是囿于那些与我生活主题无甚关联的事而不能自拔。书虽然没了，其他一切却没变，地球还要照常转。
　　我的这些书被十余个孩子瓜分，有一段时间镇里的一些小卖店的窗户上也挂满了一排排印着我用橡皮自己刻的藏书章的我的连环画，以招徕小孩子们来消费。95年我重集后，回了趟老家（这时我父母已搬至吉林四平市），居然收回了400余册书。如今，这400余册书又成为我藏品的一部分了，虽然它们比不上其他藏品的品相好，但我格外珍爱它们。
　　我妈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在99年。一次她到我家来，我拿了些连藏报刊给她看。当她看到某些小人书已经成十上百元的时候，不禁大吃了一惊，嘴里念叨着："小孩子看的东西，竟然也涨了价。"然后回过头来问我："你的那些书要是还在，不是值个万八千的吗？"我唯有苦笑。
　　隔了一段时间，我妈忽然从四平打来电话，说在四平的某一处市场上看到了许多连环画，她想替我全买下来。我一方面欣喜于她对小人书看法的转变，一方面为她对我的支持而感动。如果这是在小时候，我一定会感动得流泪。我劝她千万不要买。99年连藏正热，摆在地摊上卖的东西能有什么好东西呢？
　　妈妈年纪老了，我也在逐渐变老，对妈妈的成见也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了。我不希望她替我买什么，只要在她的意识里，她不认为她的儿子从小到大直至如今仍挚爱着并执著地找寻和收藏的连环画是毫无用处的东西，那么我就心满意足了。
文：文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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