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伴随着一本本小人书度过的。尽管后来搬家时父母瞒着我把认为累赘的二百多本小人书全送了人,然而,那一本本小人书,伴随着童年的往事,熔铸进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 南瓜“生蛋”的秘密:生出了我对小人书的热爱
小时候,父母均在一个公社的供销社任职,每逢开会,父母就带上我搬一张小板凳“陪会”,那时候开会,真可能算得上是加班加点,不用工作时间,全部用晚上的业余时间。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大人们开得精神饱满、聚精会神,我则被开得昏昏欲睡。一次,店员小叶(现在看来,他那时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的大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人书,封面上一个解放军叔叔笑逐颜开地拿着一把菜刀,边上是剖开的大南瓜,瓜里装满了鸡蛋,小叶一字一句地告诉我封面上的字。南瓜也能“生蛋”,看着一幅幅精美的画面,我用手中的吸铁石与小叶交换了这本南瓜“生蛋”的秘密,这是我收获的第一本小人书,而且是以最原始的商品交换的方式、在一个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获得的。 从此以后,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时,我馋的不再是糖果,而是供销社里用玻璃柜隔着的那一本本绘画精美的小人书,翘起脚尖,努力地用手肘支撑身体,趴上玻璃柜,吮吸着从缝隙里飘出的书的芳香。那个玻璃柜像万花筒,这个月是《七月槐花香》、《金光大道》、《小兵张嘎》,下个月就是《小筏夫》《海上尖刀》、《沸腾的群山》、《烽火少年》……,那一幅幅图画是我童年的记忆里最怡悦的感官享受。 有一次供销社的收音机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正播放着《闪闪的红星》的电影录音剪辑,书柜里正有一本后来知道是江西版陈水远的《闪闪的红星》,潘冬子手拿红星和宋大爹坐在松树下眺望远方盼着父亲归来的画面,牢牢地镌刻在我的记忆里。类似图、音结合的还有《春苗》、《红雨》、《小刀会》等。
图一 司务长为了账目上少的两分钱,算账算到12点,用毛泽东思想教育自掏两分帮助司务长解难的我。看到结尾怎么也没看明白,司务长账目上要找的两分钱平了吗?
图二 陈全胜用水粉画的《小筏夫》和《猎户人家》让人耳目一新。
图三 37年过去了,七月的槐花依然飘香在记忆深处。地主“一肚坏”真是坏透了,通宵开灯、浪费电力,破坏抗旱。
桐柏英雄:造就了我“英雄”的壮举 江西版陈水远画的《桐柏英雄》套书每本都在两毛以上,对我来说可算是价格不菲,买它的过程可说是艰难而曲折,上册是向父母胡搅蛮缠给的零钱买的,中册的“军情”可以说是十万火急,在店里仅有一本的情况下,我是剖开竹筒做的储钱罐直奔书店买的。下册没想到竟然造就了我的英雄壮举。当看到下册出现在柜台上时,我的心中一阵狂喜,然而算来算去几枚零嘎子也不够两毛一分的数,情急之下,我将小手从未上锁的办公桌的边上抽屉,伸向了父母紧锁着的中间抽屉,抽屉的棱角搁得我吡牙咧嘴的痛,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让我掏到了一枚粮票,忐忑不安地来到书店,问营业员能否抵钱……,接下来我的命运可想而知。 三十多年过去了,当我追寻连环画的旧梦的时候,《桐柏英雄》自然成为我的首选,现在我终于配齐了《桐柏英雄》,这套书的失而复得,可说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有就是与其有生俱来的“缘"。
陈水远的《桐柏英雄》至今仍是我的最爱, 后来该书改篇成电影文学剧本,并暂定为《觅》,拍摄成电影时定名为《小花》。这部被誉为青春大片的主人公-------两朵小花,伴随着《妹妹找哥泪花流》的歌声铭记在人们的青春记忆中。
特殊的环境:我成为小人书的第一个读者
记得读二年级时,母亲被安排到有小人书的柜台,看小人书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了,比任何人都来的得天独厚。新书一到,我就是第一个读者。新书一到,往往三四包,每包都用牛皮纸封好,用麻绳或尼绒绳捆绑。书是不用入库的,就放在商店的角落,于是未等验收,我便趁母亲不注意,努力去拆那紧封的边线,然后掀开牛皮纸,那新书散发出的油墨的芳香,是人世间最美妙的芬芳,至今还清晰地缭绕在记忆里。然而绳子解开难要复原更加难,到验货时,母亲发现书已被我拆开,要对我施以皮肉之罚。
后来,小叶也分配到了店里,他竟然也是一个铁杆连迷,于是两人便徜徉在连环画所展示的世界里。“有边读边、无边读上下”就是他教我认生字的诀窍。况且有了他,还可以提进书的合理化建议。48本一套的《三国演义》、6本一套的《敌后武工队》等套书竟然一集不漏地先后在书架上上架。
虽然母亲卖书,然而我只有看书的便利,却没有买书的便利,母亲一般是不舍得为这些“闲书”花钱的,当然努力做砍柴、拨兔草等家务,也会得到一些买书的奖赏。在书柜里除了可以选择一些好书优先购买外,还可以坦然地接受同学之托买下当时不知那就是开后门的书,只沉得有同学求已便觉得有面子,得意得脸上放光,所得到的“回扣”,常常是组长检查作业时对我网开一面,劳动委员不敢说我偷懒。
描临并进:我用小人书启蒙了我的作品
小人书的好处自不必说,横陈床头可以百翻不厌,那时学校无须抓什么教育质量,小人书便成了我课外的最好的伙伴,收获最大的是用尺子按比例在图画纸上把小人书里的人物放大,用蜡笔上色,再签上自己的大名,自鸣得意地悬挂在房间的醒目处,上墙最多的是刘胡兰、雨来、黄继光、邱少云等英雄人物像。亲朋好友来访,总要啧啧称赞一番。那时候最好的奖赏,是换来父母给的零钱,小人书渐渐地越积越多。有了书,最怕人借,三本一套的《桐柏英雄》下册就是在转借中丢失的,伤心不已的结果是与那位好友翻脸相向。长大后才理解,鲁迅先生怕人借书丢失,宁愿另买一本相送,可说是大多嗜书者的无奈之举。 搬家时父母把我积攒多年的小人书全送了人,小人书便成了一种怀念。这种怀念化成了一篇随笔《童年梦,最圆是小人书》,并得以在1994年8月16日的《福建日报》上发表,那也是我第一次在省报发表作品。 童年时失去的书,现在可以网上购得,十年来买的再版书也远远超过了过去,然而,失去的时光不再来,我们可以买回过去的书,却再也无法买回童年。时光如电,转眼已是中年,留在我们记忆里的,永远是童年的小人书,还有那段抹之不去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