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nff106 于 2011年5月3日 21:04 编辑
二 如果说二十多年前,关于连环画的雅和俗,我主要是为“俗”辩护的话,现在的我则想为“雅”多说几句;因为二十多年前我所看到的多是一味求“雅”而忽略大众审美的现象,而现在听到的则更多是贬低艺术排斥高雅的声音。 把“艺术”排斥于连环画之外,也就等于将“雅”与“俗”割裂。连环画是大众读物,也是一门艺术,它不仅承担着知识普及文化宣传的作用,也具有提升民众欣赏层次审美水平的功能,前者是“俗”在发挥作用,后者则得更多借助于“雅”的力量。 “俗”是大众喜闻乐见业已习惯了的表现形式,“雅”则是为作品注入更多文化的气息和个性化的追求。“俗”对应了大众的普遍性审美心理,常常流于套路化平庸化;“雅”对应了个体的才性修养和创造力,也容易流于晦涩偏狭而只能孤芳自赏。两者各自的极端化呈现,都不是我所喜爱的。在两个极端之间,我宁愿取其交集,选择一条中庸的道路。 人微言轻,也许名家的话更有说服力: 至于创作,一是要有高的境界,高的品位,二是要让人理解,让人感动。因此,雅俗共赏是我创作的基本点,三百年后留作空论孤芳自赏的清高气概不敢恭维。……如果外行喝你个满堂彩,内行在频频摇头,你在台上唱的有什么味道,要内行的赞誉也要外行的喝彩,你的艺术才有生命,才充满活力。再说,外行进得这个门来,为的也是得到欣赏上的满足,这就是他们的追求,他们一旦进了门,就在不断地追求内行的门道,不断地向内行靠拢。有出息的艺术家,应该是一位培养欣赏者的教师,你的艺术魅力要能够感化欣赏者的心,能够提高欣赏者的水平。……艺术家的责任在于提高观众的欣赏水平,如果艺术家一味迎合观众,那么,艺术家和观众就没有什么区别了。如果观众响应了艺术家,那么,观众和艺术家就只有职业的区别而无艺术沟通的障碍了。艺术创作的要求是提高,艺术普及的要求也是提高,普及水平的提高是促进创作水平提高的动力,观众有极高的欣赏水平,平庸的艺术家就难以招摇撞骗了。 这些文字摘自刘旦宅的艺术文集《对比艺术》一书(上海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中的《三家妙荷》一文。虽是讨论国画,我觉得放到连环画领域也非常恰当。徐淦先生为王叔晖先生所拟的挽联也包含了相近的意思——“将提高者普及,将普及者提高,善始善终,真同道也。在红花为绿叶,在绿叶为红花,洁来洁去,岂常人乎?” 艺术含量高的作品往往具有更强的艺术感染力,它不仅能图解文字,更能满足读者的审美喜好,带给读者由视觉到心灵的冲击。当我们否认连环画中的“艺术性”拒绝高雅的时候,其实我们已经是连环画中的“艺术性”与“高雅”的受惠者了,我们忽略了在欣赏连环画时所收获的快乐很大程度上正是缘于作品中的“艺术”与“高雅”。不论我们是否承认,即使对于最顽固僵化的头脑,雅俗共赏的优秀作品也总是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而我们的审美水平也随着与这些作品的频繁接触而不断提高,除非我们自始至终接触的都是没有艺术只俗不雅的低端作品。 尊重“俗”不代表就是一味迎合大众的欣赏口味、审美水平而抹灭个性的艺术创造;追求“雅”也不代表就是钻进象牙塔里制造只有少数人才能看得懂的所谓“阳春白雪”的艺术——艺术史上真正的经典大都是将雅与俗完美结合而面向大众的杰作。王叔晖与刘旦宅两位,都堪称创造了雅俗共赏的艺术杰作的画家。 长久以来,“雅俗共赏”一直是艺术家们的追求。“雅”与“俗”各自拥有一爿无限广阔的天地,即使两者之间的交集也是一个难以穷尽的范畴。说的模糊一点,只要不是走到极端,任何极端之外的点都属于两者之间的交集,只是“雅”“俗”的比率搭配各不相同而已:同是雅俗结合,有的是俗的成分多一些,有的是雅的色彩重一些,而对雅俗比率的认识还随着时代风尚个性气质的不同而呈现出错综复杂的样貌;换句话说,不同读者对“雅”的接受度也有着区别。有些作品中的“雅”我能欣赏,有些却不能,但这却不妨碍别的读者从中获取阅读的快感、审美的享受。 所以,尽管至今依然对很多“雅”的色彩过重的连环画还不能完全欣赏,但我敬重画家的努力创造,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作为普通读者,我也不愿妄自菲薄,艺术绝不是只供少数专家赏玩的东西,审美需求,人皆有之;唯愿不断地丰富自己提升自己以期能领略更多作品的美。 当年的连环画已经不再是大众的普及读物,而被重新包装成了少数人怀旧把玩的收藏品。当年的懵懂少年,而今也已经霜鬓渐染人至中年。被连环画滋养长大的一代,因了怀旧的心理,喜好难免还和过去一样;不过,欣赏的能力也应该水涨船高,否则也对不住那么多人民艺术家所创作出的杰出作品。刘旦宅先生所说的“观众和艺术家就只有职业的区别而无艺术沟通的障碍”是一种理想化的境界。读者虽不一定能达到与画家沟通无碍的境界,却完全可以在阅读优秀连环画的过程中自觉不自觉的提高自己的欣赏水平,以求更好地与作品与画家交流。毕竟“艺术普及的要求也是提高”,而连环画正是一种旨在普及的艺术样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