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趣讲座：50年代打仗电影的那些事儿（主讲：赵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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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趣讲座：五十年代打仗电影的那些事儿
主讲：赵一工（电影传奇首席记者）
讲座内容：在连趣50开电影连环画《铁道游击队》、《英雄虎胆》、《南征北战》、《奇袭》和《渡江侦察记》出版之际，我们又一次荣幸地邀请到了《电影传奇》的首席记者赵一工老师为我们聊聊有关17年期间一些打仗电影拍摄的背后故事。民国时期的一些著名演员如孙道临、张瑞芳、冯喆等是如何改变形象重获新生？阿兰的形象如何诞生？有几个不同的结局？采访过几百位老电影人的赵一工将为我们一一道来。同学们如有什么问题请跟帖，届时好请赵老师回答。欢迎同学们届时关注讲座！

时间：2012年5月30日（星期三）下午3点左右（赵一工老师是从外地采访刚刚回京，时间很赶，因此没有定死具体时间，请大家谅解。）

地点：连藏漫谈

欢迎同学们届时准时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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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场：让我们通过下面这部影片了解一下赵一工老师吧！赵老师当年正儿八经也是小童星呢！这是赵一工老师在他12岁的时候参演的一部影片《赛虎》，赵老师在里面饰演大反派地主老财的儿子赵玉堂，同学们先通过这个影片熟悉一下赵老师吧。哈哈，演的相当不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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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刚：
欢迎赵一工老师再次光临连趣网！这是你第二次来我这里做客，感谢你对我们的大力支持。最近你一直都很忙，能告诉我们在忙些什么吗？
赵一工：
我们明年要推出一套中国老电影的纪录片，这是第一季。计划3年完成，规模比较大，因为手里有很多老电影人的采访素材。
赵刚：那同电影传奇有什么区别吗？
赵一工：电影传奇是一个栏目化的节目，虽然有总的主题，但是很难有比较系统的主题。尤其当时播出的顺序不是按照影片出品的顺序，也没有严格按照电影史发展的顺序来做节目。
而今后推出的应该是按照中国电影的时间顺序和我们手里的电影资源，推出一个类似“通史”的纪录片。从形式上讲，可能不在有小崔扮演的再现的段落了。
赵刚：这真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你们对中国电影做了一件电影界应该做的事情，现在还没有人用纪录片的形式来对中国电影做一个梳理，我们很期待。
最近我们刚出了5本有关17年电影的打仗电影连环画，想请你给我们同学讲讲这些电影的背后故事，包括演员的一些事情。
赵一工：
我看到了5本书，我觉得很不错。我虽然不是一个连友，但是对为中国老电影做的事都很支持，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以前，我介绍我们曾经出过的百年百部，以及连趣网推出的电影连环画时，总是跟老电影人介绍这是“史上最好的电影连环画”，但是现在看到这几本书以后呢，我得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特别是这回，还有蓝色怀旧版，很符合老的电影连环画出版的目的和旨趣所在。这5本书，有些共同的特点，前后跨度8年，基本是都是上世纪50年代出品的战争片。最后一本《奇袭》，出品是60年，也基本可算在50年代范畴以内了。每两年一部，基本可以让我们看到50年代国产战争片的变化。这些电影的内容跨越了中国现代史的三个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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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喆



张瑞芳



连环画中画面
冯喆在里面饰演一名“解放”战士，他从一个被抓壮丁的国民党兵，变成一名解放军战士的过程，很像是一个暗喻——经历新旧中国的交替，很多演员都面临着一种被选择。因为他们塑造的人物发生了变化，他们要演“工、农、兵”了。
所以《南征北战》，对于张瑞芳、张鸿眉、孙道临，特别是张瑞芳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赵玉敏”的成功，使张瑞芳获得了在新中国作为一名电影演员的资格。张鸿眉在影片里演了一个女民兵，以及孙道临在影片中的一个镜头，对他们的职业生涯应该说都有相当的意义。当然孙道临在《渡江侦察记》中，实现了转型。从只能塑造学生、知识分子，转变为可以演解放军指挥员。
说道这种转型，其实很惨烈。许多演员因为形象距离工、农、兵较远，都不得不离开了自己热爱的职业。比如黄宗英、蒋天流，甚至像有影帝之称的刘琼，也改行做导演，演戏变成了客串。上官云珠算个奇迹。


陈戈


编剧 沈西蒙

编剧 沈默君
赵一工：
对这部电影而言，其实有很多可说的地方。它成为表现人民战争的一个经典作品。以至于在文革中，都还能放映，即便是极左的文艺路线，也依然要重拍这个题材。当然文革中拍摄的《南征北战》，颇有些东施效颦的味道。按照所谓三突出的创作原则拍摄的新《南征北战》，有一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人民战争的表现，是有一些基本要求的。比如要把战争分为正义和非正义的，当然战争可能就是有正义和非正义之分，如果参与的是正义的战争，那就应该无所畏惧，勇于参战，不畏牺牲，一人参战全家光荣，如有牺牲，前仆后继。

连环画中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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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工：
今天是2012年5月30日，这个时间是个什么概念呢？是1942年5月23日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70年零7天。
本月在延安曾有非常隆重的纪念活动。这十分令人感慨。
70年前，伟人毛泽东在陕北延安发表的一个讲话，对今天中国的文艺工作是否还有指导意义，我不知道。但是座谈会讲话确实是直接影响了新中国17年的电影创作。
今天放在我面前的5本连环画以及它们所依据的5部电影，就是最好的明证。讲话的核心内容，是文艺为什么人服务和怎么服务的问题。指出了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这就是17年电影中很少出现工农兵以外的内容和人物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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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拍摄《南征北战》时的剧照。

赵一工：
当年的文艺是为工农兵服务，落实到电影创作中，就体现为拍摄了大量以工农兵为主角的电影。我个人认为，以兵为主角，以革命战争为内容的影片，是最成功的。而以工农为题材的影片，基本上都不太成功。今天这5部电影连环画，是战争题材电影里面比较优秀的几个作品。1952年的《南征北战》，经历了一个相当复杂的诞生过程。同时也相当于确立了一种标准，就是如何用一个简单的精彩的故事片，承载起重大的思想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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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 成荫

导演：汤晓丹
赵刚：这个片子属于三战片里的一个，给我们讲讲它背后的故事吧。

赵一工：
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南征北战》的创作背景。在此之前，在中国电影的大本营上海，还保留着多家民营电影公司，而它们的出品，大多受到了限制。最著名的有《武训传》、《我们夫妇之间》和《关连长》等，都受到了严厉的批判。特别是对《武训传》的批判，几乎可以理解为一场政治运动。抛开批判的原因和过程不谈，它的直接结果，是导致电影人束手束脚，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普遍存在一种“不求艺术有功，但求政治无过”的心理。所以，《南征北战》产生的那一年，中国电影产量空前绝后之低。
而《南征北战》的创作，一上来，就被提高到要表达“毛泽东军事思想”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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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征北战》剧组合影

连环画中画面
赵一工：
用故事片，做篇议论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最终两位导演还是做到了。所以据说，林彪看过这部电影以后，说了一句：“四野也没有亏待过秀才。”——这应该算是对华野文艺工作者的最高评价了。
影片中的很多段落，大家都耳熟能详，很多台词成为许多人童年玩打仗、做游戏的内容。
电影里的很多内容非常真实，真实到和生活零距离。

刘沛然，张连长的饰演者，《林海雪原》的导演




这也是我们今天的影视作品，尤其是被称为年代戏反映革命战争年代的那些作品时，无法获得的真实体验。比如这里面演“张连长”的刘沛然，是从朝鲜战场赶回来，参加一个文艺工作会议时，被导演成荫发现并留下的。而他从战场带来的硝烟、泥土和气息极大地增加了影片的真实感。


赵刚：说说演员吧
赵一工：
在这部影片里，演员有很多值得说道的地方。大部分的演员是来自革命队伍的文艺工作者。有着军旅生涯和战斗经历，所以可以理解为他们是本色出演。包括“师长”、“师政委”、“教导员”、“张连长”等等。

项堃

连环画中画面

连环画中画面

饰演国民党军官的大多是“国统区”的演员，当然他们都是直接或间接受共产党领导的文艺工作者。如项堃、白穆、穆宏、阳华和董霖。
这部影片，对于其他一些演员来说，显得更为重要，冯喆、张瑞芳、张鸿眉、孙道临。冯喆的表演，在当时有些争议，绝大部分观众和电影工作者认可了“高营长”这个角色，但是有着革命部队经验的文艺工作者，有些人认为他饰演一个军人还不够硬朗。而他能获此角色，依赖于之前拍摄的一部名为《胜利重逢》（又名《耿海林回家》）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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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侦察记》剧照

战争题材著名导演汤晓丹
赵刚：再给我们讲讲火爆的《渡江侦察记》，这是我们绘画版的大热门。据顾炳鑫的儿子顾子易老师介绍，当年汤晓丹就是参考顾炳鑫绘画的《渡江侦察记》设计的人物造型，比如班长等形象。

齐衡

吴老贵

孙道临



李玲君

刘四姐

孙永平

小马

赵一工：
这个电影很值得一说，它是一个典型的惊险片的样式。导演汤晓丹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战争片的导演。他从20出头做导演，历经各个时代，都有代表作品存世，从30年代到80年代，应该说这是个奇迹。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跨越新旧中国，演员有一个转型适应新形势创作需要的问题。这部片子，使孙道临可以理直气壮的做一名新中国的电影演员。如果没有这部作品，我们也许只能欣赏孙道临的声音了。比如像《王子复仇记》中的配音。但是我们就可能不会欣赏到《不夜城》、《永不消逝的电波》、《早春二月》、《革命家庭》这些影片里的精彩表演了。
这部影片中的大部分演员都是“老上海”，只有“刘四姐”和“小马”是来自文工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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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贵的汤晓丹拍摄前的阐述手稿


赵一工：
现在看到演员表，让我想起很多故事，比如康泰、齐衡能够演解放军战士也都算是个奇迹。如果大家对《万家灯火》有印象，应该记得齐衡在里面演了一个为富不仁的资本家，是多么令人厌恶。而《渡江侦察记》里的“吴老贵”，几乎就是一个老班长的标准。他的转型，似乎没有遇到什么问题。还有“参谋长”穆宏，是上海滩话剧舞台的活跃人物，而演起解放军高级指挥员，也得心应手。这不能不让人相信，演员是一个绝对需要天赋的职业。        
另一个有趣的事儿，是我在看大量老电影的过程中始终带着的问题：就是关于所谓反派演员。许多反派老演员都经历了不同的时代，他们一直演反派。所以我觉得很有趣的是，在电影的虚拟的世界里，日伪时期的反派，国民党时期的反派，和新中国电影中的反派，为什么都是同一批人？各种不同的政治标准和意识形态之下，为什么反派的形象都是一样的。

连环画中的画面








赵一工：
其实正派反派演员的划分，限制了演员的创作，使很多演员的才能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特别是在17年电影中善恶分明的创作标准下。比如陈述，是令我想起就会很感慨的一个演员，他的毛笔楷书，是我见过的最端正隽秀的书法（在电影传奇馆有陈列）。
这本连环画的11页，有刘四姐撑船跳上小船像撑杆跳的动作，就是陈述教李玲君完成的。后来在文革重拍版的《渡江侦察记》里，陈述又教张金玲学会了同样的动作。好像陈述也是重拍版里唯一没有被替换的演员。这说明了多方对他的认可。
可惜，他塑造角色的机会实在太有限了。否则一定能给我们留下更多载入史册的形象。







赵一工：
这个片子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就是导演为“李连长”和“刘四姐”铺好了一条爱情的红线，既有前史的铺垫，又有现实故事当中的发展，但是最终变成了一个像省略号一样的虚线，没有明确的交待，这仅仅是1954年出品的电影，已经几乎把爱情放到了革命的对立面，所以后来越来越左愈演愈烈，也就可想而知了。后来谢晋在拍摄《红色娘子军》时，曾试图在革命战争中抒写爱情，最终被剪得干干净净，而只留下了夏衍的一句慨叹：“剪得掉爱情，减不掉琼花眼中的爱意。”夏衍作为优秀的电影编剧和中国电影的直接领导者之一，发出这样无奈的感慨，是值得我们对那个年代思考的。